第四百五十四章 專斷

十一月初二日,廣州番禺城西北三十裏,第一座外圓內方的土樓修築完成。

土樓修好,附屬的冶煉、鍛造工坊也陸續完善,開爐生火,對荊州運來的工具進行二次加工。

這是為了避免土人部族爭搶工具引發仇殺、械鬥,或者盜竊、變賣漢軍分發的工具。

所有的工具都將統一敲打鋼印,確定工具所屬的郡、縣邑、部族、受賜家族。

換言之,漢軍分發的工具,獲取者將登記造冊,會有一個體面的名字;如果有一定功勞,或許登基造冊的軍吏大筆一揮,對方就能有一個姓氏。

湘軍已完成全員賜姓、賜名工作,湘軍軍吏對這種事情很拿手。

在這個工作中,文字會附著在工具上,讓家家戶戶的土人近距離接觸文字,文字今後將與他們的生活密不可分,每日觸手可及;並擁有自己的姓氏、名字。

為了保護自己的工具,學習、認知、掌握工具上的文字,也就成了必須掌握的技能。

好在這種對工具的二次加工不算復雜,只要有木炭升溫,再造好鋼印,就能在工具上留下無法磨滅的烙印。

寧肯事情復雜一點,也要將最初的根基打好。

荊州支援來的工具,今年特殊能多一些,以供打開局面。

只要管好最初的十年,後面的事情蕭規曹隨,土人自己就會學習、適應。

也容不得他們不適應,過去兩個多月時間裏,湘軍征討、奔襲東江、西江、北江流域的犯事部族,無有不克,所戰皆速勝。

幹凈利索解決戰鬥,懲戒犯事土人,所部酋長往往以管教不嚴之罪罷免,另從部落中搜尋賢良為酋長。

而犯事土人,及罷免,或被殺的酋長近支宗族則判處徒刑,拘為勞役,做些力所能及的土木工作。

畢竟漢軍也只出沒於珠江流域,能與漢軍有沖突的部落都是靠近河流的部族。

哪怕有無辜的,原有的酋長被撤掉、抓走,扶立的新酋長也會努力證明老酋長存在種種過失,以增加自己的合法性。

對漢軍有怨言的酋長、近親家屬都拘禁罰做勞役……整個嶺南地區自然不存在敵視漢軍的酋長。

珠江流域的部族被漢軍砍瓜切菜收拾了,更外圍的部族看在眼裏,他們能怎麽辦?

本來還沒來得及接觸、發生沖突;現在漢軍又開始分發工具……這真的讓人很難選擇,畢竟漢軍工具實在是太好用了……

步騭、呂岱時期,吳軍雖然狠厲,但也打不出漢軍這樣的戰果,各部多少有些還手的力氣,打不過也能逃走。

可漢軍三五百人的奔襲作戰,每次都能打出致命戰術。

各部最強大的武士,也擋不住田信一擊……這還打什麽打?

原本還能指責吳人、漢人打仗時能靠計謀以多打少,現在漢軍以少打多,每次都能幹凈利索解決戰鬥。

不服不行,服了還有工具拿,只能服了。

可有一種人不會輕易屈服於田信,這種人仗著有獨特的技藝,技藝越精湛,脾氣也就越大。

比如,造船的匠人,他們勉強能理解重心,和基本的力學,可海船圓圓的肚子,讓他們很難理解。

田信不給個說法,他們就不肯動工。

這怎麽給說法?

田信也是一知半解,只要抽空來船塢,這是一座修在西江河灣裏的船塢。

士徽之子士範負責船塢運營,這裏永遠不缺造船的優良木材,只缺工匠。

就連士範本人也有所疑惑,按著正常的常理來推斷,船底應該是箭簇狀才好。

不解決造船匠的質疑,那海船制造工作就不容易推進。

田信討厭處理這種意外因素,前往船塢路上正值午間,眾人在林蔭下歇息、用餐。

期間鄧艾遞上一卷竹簡,闡述此事的前因後果。

按照鄧艾的理解、推論,絕大多數造船匠的質疑呼聲,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他們想造其他款式的海船。

根由就在田信一句‘重心’,點明了海船、江船的根本區別,一眾造船匠人思維啟發,都想制造自己腦海裏構思的新船。

個個都想開宗立派,把自己經驗進行總結,造一艘符合自己認知、推論的海船。

因此對田信規劃的圓肚海船持質疑態度,想以此駁倒田信,按著他們的計劃造船。

而這些造船工匠,普遍漢人豪強出身,是大族子弟。

普通人也就在船塢幹些苦力工作,絕無可能接觸核心工作,更別說是相關理論。

土人尚且狡猾無比,知道暫時忍讓、服從;精明的漢人造船匠人,怎可能抱團發出異論,這種行為在軍中可以理解為嘩變,是抗令行為。

田信沉吟思慮這起事件背後的其他因素,鄧艾結巴解釋:“臣,以為,彼,彼……欲,偷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