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人皆思安

章武三年的大朝會完畢,對江都士戶、百姓來說最值得議論的不是宋國封地,也非鄧國改易,而是呂乂降職。

也就兩天後,正月十八日時,田信在橘林館舉行了招納小妻的簡略儀式,正式將龐飛燕納入家門。

關姬有孕在身,今年無法去湘州各處茶莊巡視,由田信、龐飛燕一同前往,也省的在橘林館晃蕩,惹關姬不高興。

雖提議、推動這件事情,可事情真的發生,多少肯定有些不高興。

田信也就乘船送龐林至漢津,隨後前往飛虎山拜訪隱居此處的夏侯尚,以正式交割早年答應的茶莊。

夏侯尚蓄了半尺長胡須,給田信的感覺是更瘦了。

兩人在水潭邊飲茶,夏侯尚不解詢問:“何不殺呂乂以正國法?”

“殺之無用。”

田信用茶勺輕輕攪動茶罐:“漢與魏不同,當年不殺來敏,今年陛下不殺黃元,皆因事端平息,無意追究。”

問題解決了,沒必要再殺人、把當初制造問題的人也解決。

想到這一點,田信做笑:“朝廷執政意在平息糾紛事端,而非殺人。這一點非曹魏能比,曹魏人心散亂,曹丕又得國不正,疑神疑鬼,非殺人不能平息事端。”

夏侯尚卻是皺眉:“就恐刑法荒馳,助長謀私亂法之徒。不過如此也好,殺呂乂雖能震懾一時,終不能解決根本。存留呂乂,今後若有舉動,公上也可從容應對。”

“是呀,此明刀易躲暗箭難防之理。”

田信見一側奉上果碟的夏侯姐妹離去,只留下一個夏侯玄,也就直說:“我有意勸阻朝廷,使休整三年,積蓄滿三年,士民殷實,府庫充盈後再興兵北伐,一戰定關隴。”

今年,明年,後年,以三年計較,北伐應該在後年,即彰武五年的秋日雨季之後發動。

夏侯尚沉吟分析,三年後,自己堂弟夏侯儒還能不能留在關中任職。

思索片刻,他回答:“吳質就任雍涼以來,我夏侯氏軍中威望日益消減,已大不如前。若待後年秋季,恐難接應。”

田信將烹好的茶湯沏入夏侯尚茶碗,隨後給自己沏茶,垂眉看新綠色茶湯:“我以為吳質善用間,或許已有察覺,會設伏應對。今偃旗息鼓,可使令弟專心奉國,以全門戶。”

消滅書信證據,停止聯系,不給吳質搜羅證據的機會。

端起茶湯淺嗅,田信口吻慎重:“我恐計謀不成,反被吳質所算。待三年後,我以堂堂之陣,足以破滅吳質。”

如果將破敵的希望寄托於夏侯儒臨陣反戈,那麽消息泄露,漢軍必然要付出慘重代價,或陷入被動地步。

夏侯儒現在最大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自己,努力留在雍涼軍團,勤勉奉公。

只要吳質擋不住漢軍最初的三板斧攻勢,夏侯儒再發動,不求達成致命一擊,只求加速平息關隴戰場動亂,盡可能保全關隴人力、物力,就是很大的功勛。

夏侯儒這條線由自己負責,現在不能北伐,理應保護好夏侯儒。

田信正常的考慮,在夏侯尚看來已是難得的仁慈……其實換個角度來說,漢軍應該漢中出疑兵,武關道出奇兵,宛口張飛出疑兵,以策動夏侯儒反正,瓦解、打擊吳質雍涼軍團的休養、訓練計劃。

夏侯儒是生是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打斷吳質整個軍團的休緩計劃。

以魏國、吳國的一貫作風來看,夏侯儒這種內應……似乎很難得到好下場。

夏侯尚飲茶,只覺得口齒留香,表態:“公上維護之心,某代舍弟謝過。不知北伐時,某可能隨公上左右?若是光復雒陽,某也好送曹子恒一程。”

“北伐啊……世事發展誰能預料?我若出陣雒陽,必邀伯仁同行。”

田信飲茶半杯,含在口裏細細品味,咽下後又說:“我也想見見曹丕本人。近來與他書信聯系,觀他字跡有變,恐是旁人代筆。又聽聞其一子夭亡,或許正值沮喪消沉,才字跡有變。”

對此夏侯尚只是笑笑,詢問:“今番吳國內附,十年內可能平定天下?”

“此必然之事。”

田信言辭確切:“今世人飽受兵戈荼毒,無不思定。陛下仁愛之名著於四海,這才有我軍勢如破竹,百姓紛紛歸附之氣象。江東請降,就在於此。非孫權喪志,實乃眾人厭倦紛爭,欲求存於世爾。”

不難推測江東君臣的心思,對此夏侯尚聽了冷笑:“連戰連敗,是人皆會厭倦爭鬥,避之不及,怎又會親身涉險?”

“是啊,孫權擅惑人心,卻使江東十萬將士命隕疆場,忠勇之輩皆赴死,殘存者,又豈會與我死鬥?”

田信略為感慨一聲,當世之人已經厭倦了戰爭。

吳國如此,魏國如此,漢國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