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勝負迷雲

南山降雨時,鄴城晴空萬裏。

銅雀台,曹丕懶洋洋躺在寬大太師椅上,他正曬陽光,神情愜意,心神安寧。

新式椅子是南陽地區最先流行、推動的產業,椅子的大規模推廣又影響了房屋的建設,以及草席的生產。

但凡體面一些的人戶,家裏庭院總有一些半懸空木地板的屋舍,用來防潮,也方便打掃。

鋪設草席、竹席裝飾房屋,是一種生活必然,就如樓房要貼地板磚一樣。

而椅子的推廣,許許多多的普通人就不用坐在冰涼、潮濕的地上,也不用壓迫雙腿……這對身體健康有著很大幫助。

此刻曹丕左右立著香爐,不論風向怎麽變,都會有淡淡熏香纏繞在椅子周圍。

就好像如今的天下形勢,自己已然處於不敗之地。

不論吳質把關中之戰打成什麽樣,大魏都贏了。

不敢想象吳質打贏關中防守戰會發生什麽,可能吳質自己也沒有去想這個問題。

關中之戰沒有平局的說法,只有勝敗,對參戰的雙方來說,誰拿到關中,誰勝。

可對於大魏、大漢來說,這場戰爭從爆發時就已經決定了勝敗,大魏贏了!

吳質以血腥殘酷手段挑起戰爭,成功瓦解北府與漢室繼續合作的可能性。

哪怕今後北府與漢室朝廷繼續合作,也只是聯合統治廣袤區域,而軍事、經濟、技術方面的合作,會陷入停頓。

關羽還在,不會爆發什麽內戰……可關羽之後呢?

心中想著未來可能看到的一些景象,曹丕嘴角翹起,陽光落在臉皮上暖融融的,仿佛光點融入肌膚、血肉,修補、強化著身軀,隱隱有一種修行、汲取日月精華的舒適感,這種錯覺也帶來的滿足感、安全感。

又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愜意無比。

銅雀台下,郭女王乘輦來此,她白紗遮面……這種素紗遮面防止曬黑的愛美風俗已流傳到洛陽,又從洛陽傳到鄴都。

擡攆沿著階梯而上,郭女王上下輕微顛簸。

沒有宦官敢打擾曹丕此刻的寧靜享受,沒有人敢禮唱通報,不通報就無法得到曹丕允許,因此其他侍中都在外圍等待,無法靠近。

郭女王自行上前,腳步聲颯颯,曹丕擡頭半睜開眼確認是她,又重新躺下有些敗興:“究竟何事?”

“是母後遣臣妾來的,據報,子廉叔父病故。”

“我知此事,昨夜就知道了。”

曹丕懶洋洋:“子廉叔父吝嗇不願吃虧,可不想劉阿升戰歿,這麽大一個虧,他哪能忍氣吞聲?可他又老了,無力復仇,這才積郁憤懣。原本漢室三興有望,今季重舍身為國,逼迫北府進擊關中。”

稍稍停頓,曹丕略有傷感:“現在漢室三興無望,叔父這一場豪賭輸盡了一切。北府又有《分戶法》,叔父半生積攢的家業,也將消解九成。種種算計到頭一場空,遺笑於人,叔父哪能長壽?”

“還以為陛下不知,母後欲遣人吊喪,陛下以為何人可做使者?”

“由母親決定,宗室中我以為元明可堪此行。”

曹丕不願起身、動彈,又說:“子建欲為漢室守忠,文烈又與田孝先有舊,傳告元明,使他吊喪時告誡子建、文烈。”

郭女王欠身施禮時,就聽曹丕突然說:“一些話我不適合向母後說,母後寵愛阿芳,這對阿芳並非好事。我以為,當封阿芳做秦王,就藩關中為妙。以我看來,這也是阿芳的福分。”

“是,妾身向母後細細闡述,避免母後不快。”

郭女王深深作揖,後退三步,才轉身離去,坐上擡攆,順著台階離開銅雀台。

曹彰破家出征,臨死都不知自己會有個孫兒,所以也沒留孫兒名字相關的遺言。

皇太後卞氏心疼這個曾孫,期望他效仿曹彰做一個方正、剛直的人,就起乳名阿方;曹丕不喜歡這個名字,就強行在宗譜上直接起了名字,就叫曹芳。

加了個草字頭,取蘭芳品德之意,規勸這個侄孫今後向道德、修養、文化方面發展,不要去參合什麽正義、黑白、對錯,好好活著就行了。

作為強制改名字的代價,一歲半的曹芳已經就封秦公爵位,曹丕諸子目前除了曹叡平原王外,余下都是侯爵。

一個秦公的爵位,是彌補曹彰,也是彌補曹植,也是對皇太後的退讓。

郭女王走後,曹丕躺了會兒,寧靜的心緒已被破壞,很難再沉定心緒,惱怒呼喝:“傳。”

宦官層層清唱傳聲,等候已久的門下省、秘書省、尚書省的一些重臣捧著奏疏排組班列,魚貫而來。

太多的事情,必須曹丕點頭,三省才能完成最重要的簽發工作。

因為邊塞旱情持久,今年幽州極有可能爆發一場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