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先下手為強

前半夜東線左軍、揚武軍相互配合,做出進攻姿勢;後半夜又輪到西線的虎牙軍、鷹揚軍相互配合做出夜襲模樣。

這樣的騷擾累不累?

對掌握主動權的北府吏士來說可以自己調配時間,就算累,也有個休息時間,和輪休。

而對岸魏軍雖有些準備,也有輪值制度……可當值的精神憂慮,輪休的也很難入睡,睡不好覺也就別想有好精神。

清晨時分淅淅瀝瀝下了一場小雨,太陽升起的時候雨就停了,雲也漸漸散了,露出湛藍的天。

張雄吃過早餐就來岸邊巡視,他站在河邊高處,身邊一名軍吏面容嚴肅,指著河灘:“這幾處沙地皆有踏痕,有來有去,或是內賊通敵,或是敵虜乘夜抵近,偵查我軍虛實。”

於是張雄沿著河岸向下遊巡視,見許多河灘邊緣淤沙爛泥地有踐踏痕跡。

後半夜有小雨,清晨的河水流量又比白日要大一些,所以許多踏痕被河水淹沒、撫平,隨著太陽漸漸升高,河水也正常消退,露出撫平的積淤河灘,再與踏痕做對比,十分鮮明,難以忽視。

他不動聲色巡查,前往白崗去見吳質時,單騎驅馳左右無人,張雄仰天長嘆。

北府沒有發動夜襲,今天又是個晴朗天氣,北府依舊沒有進攻的意圖……而昨夜已經發生兩軍小範圍接觸,卻沒有爆發戰鬥,這是個很危險的信號。

他來時,吳質又在太白廟禱告。

廟內,吳質披發素服,禱告完成之後,正將一卷素絹書寫的禱文擺在供桌上。

白帝是金德,金生水,或許能操控南山降雨……總得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盡人事,聽天命。

事到如今,唯有坦然面對。

吳質神情平和,從容走出廟堂,在門前穿草鞋時見了張雄,穿好草鞋才說:“敵虜計謀皆在我預料中,無礙,且靜觀變化。”

“喏,末將遵命。”

張雄拱手施禮,後退六步要轉身時,就聽吳質又說:“昨夜敵虜鼓噪不休,此疲敵之計。他又遠道而來,兵馬疲憊不堪,有意乘機休養。須知,每等一日,南山暴雨就近一日。”

王朗也走了進來,聽了這些話放慢腳步,顯得從容起來。

吳質接住侍從遞來裝飾孔雀翎的麈尾狹長羽扇,輕輕搖擺扇風,語氣悠閑自得,滿滿的名士、儒將氣派:“通告各軍吏士,敵虜疲憊不敢妄動。蓋因我軍防守嚴密,彼伺機而已。我亦知吏士艱辛,故齋戒禱告白帝,待三日後,南山必有大秋雨,可破敵虜兵勢。”

只要再守住三天……就算北府恢復氣力,那自己麾下那些烏合之眾也勉強適應了戰局。

煎熬了那麽久,再忍耐幾天,就能等到南山秋雨……拖的越久,距離最終的勝利越近,己方的信念就越強。

這是雍涼軍團脫胎換骨的一戰,如果撐住,不適合指揮的軍吏會被殘酷戰爭淘汰,留下的吏士必然信念強韌,將繼承北府兵的威名,成為冠絕當世的天下第一強軍。

若是引導形勢布局精妙,可以傳檄收復關東四州。

這場跟北府的決戰……從某個角度來看,更像是魏軍內戰。

派遣了張雄,吳質與王朗一同在太白廟的廟林裏散步,吳質亦有擔憂:“魏平素有決斷,今其弟被俘,又有蘇則出面遊說,我恐魏平舉兵叛亂。”

如果魏平叛亂,放陸議渡過石河,那麽陸議就能在灞水西岸一路狂奔,這對東岸、北岸的魏軍士氣打擊是致命的。

雖說自己也有一支虎牙軍留在藍田保障後勤、退路,可誰能保證這支大魏虎牙軍見到陸議的虎牙軍會不會跟著叛變?

大魏虎牙軍,兵員就來自關中的扶風、京兆二郡,推敲起來,這才是田信真正的鄉黨子弟兵。

組建這支虎牙軍也是不得已,關中地區適齡青壯人口就那麽多,你不控制,就會被關中大姓控制。

正是組建了這支虎牙軍,才削弱了大姓的反抗能力。

吳質的擔憂也是王朗的擔憂,如果關中丟了,他這個監軍的司徒……也就沒必要回河北了,能被吊死已經算是很體面的死法。

王朗沉吟思慮,決定裝糊塗:“那大都督可有良策?”

以處理這類事情的一貫經驗來說,現在要麽對魏平許諾一個平時魏平不敢想,但又不會有隱患的條件。如高官厚祿之類的東西,在現在這個節骨眼反而不適合,會讓魏平憂慮未來,進而破罐破摔,徹底倒向北府兵。

所以要給其他方面的承諾,比如收錄魏平的子侄做門人學生,或直接聯姻……可這種擡高魏平門第的方式,是很丟臉的。

張遼活著的時候就不斷踐踏這類規則,反手坑死王淩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又不斷提拔寒門武人,破壞了軍權平穩過渡的歷史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