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九章 炮制

天色漸暮,西線三河口陣地。

南岸,陸議趕在夜禁前最後一次巡視岸邊工事,他身姿剽捷攀登瞭望塔,從腰間皮盒裏取出……一枚香蕉大小又金燦燦的黃銅單筒望遠鏡。

這東西目前成品就一個,是田信監工打磨制成的鏡片……鏡片有許多,但品質不方便篩選,只能選品相優異的鏡片兩兩搭配,選出一組性能最佳的。

其他鏡片還留在田信身邊,由身邊親信軍吏兼職工匠,閑暇時就打磨、修正。

陸議詳細觀察遠處,那裏在河口下遊三四裏處,魏軍吏士還在勞作,將浸水的濕重原木釘入河床,形成暗樁,企圖封鎖河道。

灞水跟麥城決戰時的漳水不同,漳水河床在山區,河床以砂石居多;而灞水河床下沉澱著厚厚的淤泥、黏土。

因此魏軍往河床鋪設暗樁不算什麽艱難工程,只能算是重復的體力勞動,技術含量不算高。

陸議濃眉淺皺,難道對面郭淮就這麽點手段?

輕輕合攏單筒望遠鏡,裝入腰間皮盒,他又考慮片刻,從瞭望塔下來,對虎牙軍司馬夏侯平說:“夜中多加警惕,也要防範魏平石門關駐軍。”

“是。”

夏侯平掛著少將軍階,想詢問什麽,又忍住沒開口。

陸議察覺夏侯平的心思,也不搭理,夏侯平這個軍司馬負責虎牙軍三衛的日常營務運轉……對於戰術、調兵之類的,目前由三衛主將與陸議對接,然後陸議再與上級的田信對接。

就戰術制定、傳遞來說,目前高度統一,只有少數高級軍吏能制定;而廣大的軍吏階層雖然日常討論戰術,也層層匯報,可他們只有執行的資格。

只有軍隊調撥時,才會讓骨幹軍吏知曉具體戰術。

沒辦法,輸不起。

畢竟與魏軍就隔了一條河,要傳遞隱秘軍情實在是太過方便。

陸議回營帳,書寫今日的軍書總結,向田信派發。

相隔十幾裏路,田信很快拿到陸議西線軍團今日的各項軍情匯報,詢問自己幕僚團:“郭淮在灞水鋪埋暗樁,意在封鎖河道,也有方便架設浮橋之意。可有良策破之?”

今日才率軍抵達的賀齊次子賀景當即開口:“公上,可制大木筏,厚四至五層,筏上壘放大石塊,使順遊而下,可沖毀敵軍暗樁,犁出一條航道。”

北府編制內有五軍六率,五軍是征北親軍三衛、虎牙軍三衛、揚武、建信、安眾三軍六衛;六率是安遠、懷遠、鎮遠、定遠這四遠率,以及陳太子衛率這個空架子童子軍,和南海長公主衛率。

賀景所部急行軍參戰,臨時授予昭勇率番號;這支軍隊戰後肯定要返回家鄉,布防、安置於嶺南一帶,因此會帶動賀齊舊部進行番號厘定,會形成四昭率。

賀景說的利索,周圍幕僚、軍吏也沒有覺得驚奇的。

論打水戰……不是故意輕視魏軍,現在魏軍就沒有會打水戰的指揮人才!

圍繞河道展開的種種戰術,對漢軍、吳軍、北府兵來說普遍都經歷過,沒經歷過也聽人說過。

就郭淮現在這種被動封鎖河道的方式,真的缺乏的決定性意義;只要郭淮提前做這方面準備,那己方也就有時間做出反制、破解的戰備。

暗樁封鎖河道,是很實用的戰法,所以就不缺破解的戰法。

就怕郭淮這個不懂水戰的人搞出一些稀奇、脫離大家常識的離奇戰術,那才有些棘手。

否則魏軍一切中規中矩的水戰戰術,在北府吏士眼裏充滿了缺陷。

田信見沒人補充賀景的建議,就說:“傳令安遠率明日采伐林木,由懷遠率臨戰之際拼裝為大筏。”

思索著魏軍可能的反制手段,如果安遠率在山腳伐木運到懷遠率的駐防地,那極有可能被魏軍察覺。

懷遠率駐屯石河東岸,與西安石門關駐軍魏平所部相互警惕,石河水流小於灞水,利於魏軍偵查。

只是稍稍停頓,田信扭頭去看隨軍的將作令嚴鐘:“安遠率伐木時就地預制木筏部件,臨戰使用時交付懷遠率。此事將作令盯著,不可有差。”

“喏!”

嚴鐘起身抱拳,田信微微頷首,嚴鐘才重新坐在馬紮上。

會議期間,侍從司根據會議內容隨時草擬令文,虞世方遞來新擬好的軍令,田信當即簽發,就聽虞世方詢問:“公上,夜禁口號可好更改?”

夜禁口號隨時都有變更,這是常識……偶爾反常識來幾次,也不算出奇。

田信擡頭看了眼雲霧遮蔽星空,看不到月牙的天空,黑漆漆看不到一點光彩,語氣幽幽:“夜禁口號為……床前明月光,對影成三人。”

幕帳邊緣黑紗遮面拄著藤杖的夏侯尚忍不住哼笑一聲,這個口令……有些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