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火坑

江都,北宮。

冬日裏皇帝也沒什麽好的娛樂方式,好在宮裏不缺紙牌。

送到皇宮裏的牌自然制作精良,也是平日裏很好的消遣……對缺錢的皇帝來說,紙牌就等於錢,可偏偏少府衙署不敢印刷紙牌。

紙牌據說是田信參考天地自然奧妙,以夏歷三百六十五天為準,推演而制成。

四種花紋象征四個季節;紅色為陽黑色為陰,有少陽、少陰、太陽、太陰之分;每一種花色有十三張牌,共有九十一點;四種花色合計有三百六十四點,再加上日牌、月牌合在一起算成的一點,正好三百六十五天,與夏歷符合。

針對紙牌有許多傳言,據說隱藏著一套‘周天星鬥大陣’。

因此,紙牌的占蔔法也被許多人研究出來……不管紙牌的占蔔作用,還是日常娛樂,總之這是個供不應求的緊俏物品。

看整個天下,只有南陽在印刷、制作紙牌。

田信發明的東西,自然打擊、禁止其他人印刷紙牌;卻又不禁止個人描繪、制作私人紙牌。

這哪裏是什麽紙牌,分明是當年糧票的延續,這是一種紙錢!

五銖錢能買來糧食,你拿一副紙牌也能換來糧食!

這收益,可比鑄錢要快很多。

紙牌印刷技藝難麽?

不難,以朝廷的技藝儲備,全面仿制紙牌印刷並非難事;難的是紙牌的油墨存在色差。

印刷雕版可以一點點修正,印刷的紙張可以在市面收購,唯獨油墨是個問題。

不止是現在的紙牌,還有當初的糧票,用的都是類似的墨。

可怎麽解決油墨、顏料色差的問題?

皇帝為這個問題深深的苦惱,打牌時不由走神,黃皓趨步來見:“至尊,北海長公主夫婦已至殿外。”

“宣入殿中。”

皇帝說罷將手裏的牌合攏,陪他一起打牌的馬秉兄妹三人穿青黑粗麻衣,也都奉交手中紙牌,收拾局面後,從側門退出。

馬秉兄妹三個人罰沒入宮後並沒有遭受刁難,宮裏正經的宮人也就百余人,幾乎都是先帝舊人,自不會欺辱馬氏兄妹;既有大將軍明面上的照拂,也有馬謖的各種打點。

黃門令的黃皓也厚待這兄妹三個,又都是劉禪認識的人,除了罪人服飾不能貿然更換外,其他生活待遇自是豐足、充裕。

隨著皇後有孕,入冬後勛貴陸續入宮與皇後走動。

只是夏侯獻夫婦各有計較,與皇帝之間的禮儀性質拜訪缺乏樂趣,他們夫婦兩個說不出令皇帝高興的話,皇帝也可能做出什麽有意義的答復。

皇帝也就慰問了一番張飛的身體,賜下一批蜀錦,也就結束了這場缺乏意義的會面。

出宮後,夏侯獻夫婦在馬車裏相視無語,夫妻之間因為遲遲不能懷孕產生的裂痕越發的大了,現在新婚十五歲的皇後都有孕了,而他們至今沒有什麽結果。

直到回到元戚裏的北海長公主府邸,夫婦兩個都換了便裝,享用午餐時才克服了冷戰的氣氛。

夏侯獻主動破冰,分析說:“若皇後順產,勢必帝位穩固,亦利於南陽交接。”

張姬也是輕嗯一聲,南陽順利交接,是目前張飛最關心的事情。

只要完成南陽的交接,那麽隨時就可以攻取雒陽,然後渡河,沿著太行山進兵,以規避魏軍的鐵騎優勢。

如果多等兩年,拿到北府從關中撥發的戰馬,那攻伐河北就再無什麽難度了。

活著打回涿郡,是目前張飛僅剩不多的堅持、夙願。

關羽倒是簡單,河東郡始終在北府輻射範圍內;如果能還於舊都,關羽要回河東老家,再看一眼家鄉的柏林……則是很簡單的事情。

可北府的立場已經改變,絕不會讓關東四州的漢軍輕易光復河北,必有阻撓。

這讓張姬如何能安心?越是思索其中的曲曲繞繞各種利害關系,就越是煎熬、抑郁。

夏侯獻還有話說,張姬下巴輕擡就奪走話語權,語氣輕柔:“夫君,今日皇帝倒是有些奇怪。即問候公父,也詢問了阿續的婚事,偏偏略過小妹不問。”

她擡頭看夏侯獻,以一種厭惡神態表達她此刻的心情:“皇後入宮前就與我家沒有走動,入宮後也無走動。如今在孕期,好端端的也詢問阿續婚事。我料……皇後有意撮合婚事,卻不知這是皇後本意,還是皇帝授意。”

張姬拿出手帕擦拭手心汗珠,對臉色漸漸嚴峻的夏侯獻說:“阿姊素來孝順,嫁入田氏以來,每逢遇事便以田氏女主決事。雖壞了朝廷好事,卻深受北府上下擁護、敬重。這是持家之道,我以為皇後也該是如此。”

夏侯獻擡手摸著自己光潔下巴,他也想蓄須,可連兒女都無,蓄須的話也缺乏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