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六章 漸漸明朗

虎牢關,寒風呼嘯,關城外滿目蕭索。

曹休走上關城,今日身穿寬大皮鎧,又掛一領更寬的墨綠鬥篷,整個人顯得很魁梧。

他立在城樓前俯視關東,可見最近處的官舍已被拆毀,遠處的村落還有燃燒余燼彌漫煙火氣,視線之內的林木或被砍伐運往關城以西,或縱火焚毀以免漢軍利用。

關外一切水井都已被填埋,就連荒野幹枯的雜草灌木叢也被林木火焰波及,被燒成白地。

遠遠望著,大火過境的山野,草木灰燼均勻鋪在地上,仿佛一層積雪、冰霜。

如今西風強過東風,也不知火勢向東延燒,究竟能燒到哪裏去。

曹休收回目光掃視左右關墻,經過戰時增修的城墻此刻正接受最後一輪增固。

晝夜加工制造的新鮮、毛糙木板正在城墻上裝釘成型,造成一個個避風、保暖的小木屋,關中運來的鐵釘此刻節省了無數的工序。

一張張的寬幅不一缺乏標準,長度卻固定為一丈三尺的木板此刻以極快的速度在關城各處壘砌。

一些戎衣外罩青質紅邊號衣的北府軍吏往來督工、指揮修築木屋,也有在城頭指揮魏軍搬運水缸,或儲水木桶。

整個關城上下,處處都是北府軍吏在指揮……他們不會參與戰爭,只是來這裏協助曹休做戰備工作,隨後會留在曹休左右學習防守戰。

也是很遺憾,北府軍吏沒有打過像樣的關隘防守戰……

因為熟悉關中運輸來的各種器械,此刻協助魏軍布置、使用這些器械。

曹休返回城樓,城樓裏傅巽迎上來拱手;“上大將軍。”

都是老搭档了,同在屋檐下為人效力,也沒什麽仇怨,此前不過立場不同,如今重新共事也沒什麽好尷尬的。

最尷尬的那位目前待在洛陽皇宮裏,曹丕幾次派人請求,曹休都不願歸朝領兵……姜維路過時拜謁,送上白兔,曹休就跟著回來了。

曹丕不願見曹休,曹休又是田信指定的洛陽守將……曹丕只好自創一個很高級的將軍號以安排曹休。

對於這樣的任命,曹休是無可無不可,對這種身份變化適應的也很快。

曹植跟張飛攪合在一起,這回是鐵了心的要賭一把。

好不容易送到漢室的曹林、曹袞,又因為杜夫人的原因,跟在關羽左右。

這樣自然是不行的,必須要在北府這裏投入更大的支持,以保證宗族傳承。

曹丕是不可能了,根本沒有存活、效力、延續家族的機會。

至於沛國長公主、譙國長公主這兩支曹仁、曹純的後代……有成祖舊臣壓著,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又因為這樁婚姻,今後也會被北府壓著,故不能指望。

所以曹休擔負重振曹氏宗族的希望,今後能否庇護宗族,全看眼前這一戰。

昔年龐大的魏國,此刻終於兩分,父子反目之余更淪為北府、漢室的先驅。

一個去河東集結重兵,為漢室拖延、遲滯北府在關中的主力精銳;一個則在洛陽布置防線,抵禦漢室主力侵攻。

世事無常,大抵如是。

曹休心中難免感慨,幾年隱居生活,給了他更加廣闊的視野,可以跳出羈縻縱觀全局。

他搓著略有些冰冷的手,站到關中送來的精細地圖前,垂目盯著宛洛之間,這裏的山河道路、城池、原野,他非常的清楚。

正是在這裏,他與夏侯尚、曹真聯手,與漢軍幾度交手,很清楚各種地理狀況。

他盯著地圖回憶之際,傅巽將夜間收到、整理好的軍情文档一起送來由曹休自己過目。

曹休細細翻閱,不時對照軍情觀看平整、光潔的地圖,不由感到有些緊迫,道:“張俊義可會與關雲長遭遇?”

傅巽搖頭:“應不會正面遭遇,張俊義所部走魯陽關、淯陽關入宛城助戰,是宛洛小徑;關雲長所走是荊豫馳道,他又孤軍挺進,不願滋事。”

稍稍沉默,傅巽判定張郃的性格、兵力,說:“張俊義只有五千兵,不會莽撞行事。”

許多人都已經判定關羽會橫穿南陽北上與張飛、魏延匯合;可誰也沒想到關羽會留下三萬南中兵,只帶著不足兩萬的前軍向北進擊。

南中兵只承擔了一個兵糧轉運的工作,在關羽渡過漢水,從淯水東岸向北行軍時南中兵跟隨移動,行軍三百裏後,南陽兵只帶三日口糧原路返回。

而洛陽魏軍接受田信遙控,可能是顧慮田紀、南陽兵動手時不夠利索,指名張郃率軍增援南陽。

對於張郃,不止田信了解這個人,幾乎各方都是了解張郃的。

張郃翻臉動手,絕不會留余地。

算著時間對照軍情,張郃、關羽這兩支軍隊可能會在方城、葉縣一帶遭遇,一個走淯陽三關古鴉路,一個走荊豫馳道,彼此直線距離最近能有六七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