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2頁)

也是在這一年,雲幼清舉著謀反的大旗,替他肅清朝野,最後慷慨赴死。

雲幼清並非紀氏皇族之人,紀宣靈叫他皇叔,不過是初登大寶時年歲尚小,一切都要仰仗他這個攝政王,朝中那些保皇派的舊臣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弑君篡位了,為表親近,這才讓紀宣靈以“皇叔”相稱。

實際上,雲幼清也不過虛長他八歲而已。

他如今一十九,再有一年便可加冠,雖已親政,於朝堂上卻並不十分如意。加上雲幼清手握兵權,多年來南征北戰,功高震主,這個皇帝當的,可以說十分憋屈了。

昨日行宮大宴,是紀宣靈特地為戰勝歸來的攝政王接風洗塵所設。

只是,這宴席上的變故著實多了些。

攝政王被下藥這樣的大事,紀宣靈前世竟是一無所知。此事大抵是雲幼清自己瞞了下來,但不提他為何瞞下此事,僅背後之人能悄無聲息地同時瞞過他和雲幼清,在人多眼雜的宴席上對攝政王出手這一點,就不只是膽大包天這麽簡單了。

紀宣靈眼底晦暗不明,斂眸沉思片刻,對著空曠的寢殿張口喚道:“甲辰……”

話音落下,殿內竟悄無聲息的出現了一個黑衣人,單膝跪地,口稱“主上”。

“查清楚,昨晚是誰給攝政王下的藥。”

“是……”

黑衣人領了命,一個字也不曾多問,即刻便離開了。

紀宣靈隨手撩開衣袖,看著幹幹凈凈的左臂,終於有了些真實感,心中開始止不住的狂喜。

他的皇叔還活著。

還有近一年的時間,一切都還來得及。

一個時辰後,紀宣靈坐上了回宮的禦輦,仗著外頭人瞧不見,整個人愜意地斜倚在鋪好的軟塌上,卻遲遲不曾下令出發。

“陛下,右相來了。”陳歲在外面提醒道。

紀宣靈耳朵微動,已然聽到了腳步聲。來者不止右相一人,他稍稍坐直了些,先發制人道:“樂正大人來了?近日天氣悶熱,朕這裏有些冰鎮的瓜果,可要嘗幾塊消消暑?”

眾臣憋著悶,心道原來您知道天熱呀!

偏一個個敢怒不敢言,只有右相一身凜然正氣,不為所動,“還請陛下盡快下令啟程,以免誤了回京的時辰。”

禦輦中的陛下只當沒聽見,輕拂衣袖,拈了顆葡萄在手裏,問道:“皇叔何在?”

在場的大臣們聽他忽然問及攝政王,一時心思各異。陛下這兩年已經隱隱有了與之抗衡之力,今次莫非終於按捺不住要同攝政王撕破臉皮了不成?

不過槍打出頭鳥,既然右相已經在前面頂著了,他們還是能閉嘴就閉嘴的好。

樂正均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耿直忠正,陛下既問了,他便如實的答了,“攝政王身為三軍統帥,自然應該同軍隊在軍營駐紮。”

“朕欲請皇叔今日一同回京,右相以為如何?”

雲幼清明日便會回京,早一天晚一天並無區別,只是紀宣靈突然如此迫不及待,態度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因這一句話,外頭一時鴉雀無聲。誰知紀宣靈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朕同你們開個玩笑,京中百姓可還等著皇叔班師回朝,好趁此機會一睹尊容呢。”

攝政王戰神的威名遠揚,但遠不如他是個容貌傾城的大美人這件事來得令人感興趣。

然而雲幼清最煩別人拿他的相貌說事。

眾人臉上皆面無表情,心裏卻已紛紛叫囂著:陛下是不是馬上要跟攝政王打起來了?

紀宣靈可不管他們在想什麽,裏面不少人只怕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他掀開眼皮,手指點了點禦輦裏的桌案,開口喚了陳歲一聲:“阿翁,回去吧。”

從始至終波瀾不驚的陳歲手中拂塵一甩,高聲喊道:“起駕——”

隨行的大臣們各自回到隊伍裏,車馬儀仗這才緩緩動了起來。

途中有小太監進出送了兩趟水果點心,誰也沒注意到,他們的陛下已經悄悄溜了下來,往行宮外的軍營飛馳而去。

紀宣靈這次出來身邊只帶了甲辰,不過誰讓他才把人遣出去辦事,現下只好自己一個人摸到中軍帳中來了。

雲幼清治軍嚴明,即便是在臨近京畿的行宮郊外,守衛和巡邏也不曾有絲毫懈怠。他能躲過重重守衛來到這裏,著實費了番功夫。

甫一接近營帳,裏面便傳來了細碎的水聲,似乎是有人在洗澡。

紀宣靈壞心眼地故意弄出了點動靜。

“誰?”

雲幼清立時便發覺了,回頭喝了一聲,緊接著迅速扯過衣服披上,從簡陋的屏風後出來時,手裏已經提了把劍。

躲在暗處的紀宣靈有種要被他淩厲目光穿透的錯覺,沒等他家皇叔提劍刺過來,便主動現了身。

雲幼清腳步一頓。

只見紀宣靈臉上露出一絲討好的笑,眼神不經意往他腰上瞟去,“我來看看皇叔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