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對於呂思雍在他心裏究竟有多少份量這個問題,紀宣靈並不確定,說這話也只是試探一下而已。

谷彥林的動作因此頓了頓,“微臣同呂公子不過是合夥做生意罷了,雖說這生意有些上不得台面,卻並無違反律法的地方。陛下如此咄咄逼人,微臣實在惶恐。”

說著做出一副疑惑的樣子,仿佛真的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雲幼清哂笑一聲,“本王看不出你哪裏惶恐。”倒是瞎話,張口就來。

“你既早料到我們會來,現在又是做戲給誰看?”

他低頭看了眼桌上早就備好的三個茶杯,眼裏滿是露骨的嘲諷。

只可惜這位谷大少爺也是個臉皮厚的,被拆穿後不僅不覺得難堪,反而意有所指地說:“下官也未曾想到,王爺竟有如此忠心。”

“這便不勞你操心了。”紀宣靈見不得他對著皇叔陰陽怪氣,“朕今日只想知道,你們藏人的地方在何處。侍郎大人若是不清楚,朕不介意請呂公子入宮一敘。”

谷彥林在戶部的職位正是侍郎,品級算不得太高,但勝在做事方便。

對於紀宣靈的威脅,他仍舊沒有表態。呂思雍畢竟是左相的兒子,除非紀宣靈真的打算徹底撕破臉,否則不可能真的把人怎麽樣。

紀宣靈瞥了眼他攥著杯子逐漸發白的指尖,悠悠道:“朕不是什麽君子,偶爾耍些陰謀詭計也無妨,就是不知道谷大人能否片刻不離的把人看住了。”

意思是,明的不行,他還不能來暗的了嗎?就像上次雲幼清不由分說把人綁了一樣,只要找不到證據,誰敢指認是他做的?

谷彥林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說不清是為了呂思雍,還是純粹因為被威脅了。

少頃,谷彥林突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擡眸的那一刻,眼底的惡意開始肆意生長。他整個人陡然放松起來,神態也一派輕松,紀宣靈卻莫名有一種見到了瘋子的感覺。只是不等他深究,對方便又恢復成了神色如常的樣子。

“倒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只是……”

紀宣靈一怔,轉頭同雲幼清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輕擡下巴,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此事確實與父親有關。陛下也知道,微臣不過是個庶子,在家中人微言輕,做這些只不過是聽從父親的命令罷了。臣若是說了,陛下得保證,不過河拆橋才行。”

事實如何尚未可知,谷彥林未必就如他所說的那樣無辜,但眼下看來,他作為即將背叛父親的人,這個條件似乎並不過分。

即便谷彥林和他那個父親根本毫無感情,甚至有些不為外人所知的恩怨。

但這些都不是紀宣靈現在要關心的事,於是點頭應了。

“第二,臣與阿雍之事,父親和左相大人尚未知曉,陛下與王爺同樣只當做不知道就好。當然,微臣亦然。”谷彥林又道。

坐在對面的二人反應了一下,才恍然發覺,他嘴裏的“阿雍”正是呂思雍。這話說出來,也相當於認下了他與呂思雍關系匪淺一事。

紀宣靈察覺到他的目光在自己和皇叔之間流轉了一圈,二人視線對上,忽然心照不宣了起來。

“那第三呢?”

“第三……”谷彥林想了想,微微一笑,“就祝陛下一切順利吧。”

雲幼清對他驟然變換的態度表示懷疑,可眼下他們也沒有其他更好的選擇了,“你最好保證自己說的是真話。”

谷彥林無辜道:“下官人微言輕,不過是個小小的戶部侍郎,怎敢欺瞞陛下和王爺。”

“行了,客套話就不必說了。”紀宣靈懶得聽他說些有的沒的,“只說你知道的便是。”

谷彥林斟酌了一番,這才緩緩開口道:“如陛下所猜想的那樣,這門生意的確是父親的,微臣只是代為管理而已。讓阿雍參與進來……是為了能在事情敗露後,有一個替罪羊。”

“你對呂思雍倒是真心可鑒呐。”紀宣靈甚至覺得他從一開始就有倒戈的意思,只是還不能保證自己能全身而退,才一再拿喬。

“就是不知道呂公子是不是同樣對你情有獨鐘。”

谷彥林神情一滯,眼底有了些冷意,“不管陛下信不信,此事臣知道的確實不多,臣做的,只是管著秋水坊的賬而已。至於姚三,他是父親的人,只聽父親的命令行事,負責每月給秋水坊輸送新鮮血液。”

“他們藏貨的地方,離京城並不遠。”谷彥林說了個大致位置,“陛下大可以派人去暗中查探一番。”

紀宣靈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敲著,眼前這人,看似什麽都說了,卻又好像什麽都沒說,簡直滴水不漏。不過,光是這些也足夠了。

臨走前,他對谷彥林先前提的條件做出了承諾,“谷大人若所言屬實,朕定然不會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