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2頁)

紀宣靈不太相信他的話,甚至覺得他家皇叔似乎有點諱疾忌醫。

上次他們躲開姚三的追兵時,他也是這樣說的,只是那次的不適並未持續太久。然而這回他卻連推開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於是紀宣靈眉頭一皺,居然板起臉教訓起雲幼清來,“不行,萬一落了毛病怎麽辦?皇叔要是不想找太醫,那就讓人去請個大夫來。”

誰知道雲幼清鐵了心似的,才略緩過來一些,便掙紮著要推開他。

紀宣靈沒忍住笑了出來,他實在沒想到皇叔也會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怎麽還怕見大夫呢?

“皇叔,你今年幾歲了?總不會是怕吃藥吧?”

說著彎下腰,一手穿過他的膝彎,將人抱了起來。隨後又意識到這是在雲家的祠堂裏,不由心虛起來,回頭沖雲家列祖列宗拜了一拜,“諸位勿怪,諸位勿怪。”

要怪就怪你們家最後這根獨苗太不聽話了。

“紀宣靈!你做什麽!快放我下來!”雲幼清生平第一次被人用這樣的姿勢抱住,簡直羞憤欲死。

最惱人的是,為了不掉下去,他不得不勾住對方的脖子。不過看紀宣靈輕松的樣子,似乎還遊刃有余。只是這樣一來,兩人之間就顯得過於曖昧了。

紀宣靈充耳不聞,抱著人往他住的院子走去。結果走出祠堂沒多遠,懷裏的人便又開始折騰了。

“就這麽不想看大夫嗎?”雲幼清對這件事的堅持讓他感到無法理解,紀宣靈不由大感頭疼,總算體會了一把雲幼清當年帶他的不易。

不過雲幼清臉色確實比方才好了一點。他搖頭,抿著唇不自在地說:“我真的沒事,阿宣,你放我下來吧。”

紀宣靈大為驚奇,皇叔竟向他服軟了。

而且那樣的語氣,簡直是在同他撒嬌一般。

見他真的沒事,紀宣靈終於依依不舍的將人放了下來。只是對沒能多抱一會兒這件事,感到了些許遺憾。

祠堂是整個王府最僻靜的地方,除了每日定時來灑掃的下人,平日根本沒有人過來。他們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了這裏。

於是天底下身份最尊貴的兩個人,就這樣席地坐在了屋檐下的台階上看月亮。

“谷彥林說那番話,只是為了刺激你,皇叔不要太過在意。”紀宣靈甚至覺得,是因為自己拿呂思雍威脅他,他才會這樣針對皇叔。

“我知道……”雲幼清心裏清楚,“但他說的沒錯,我祖父還有我父母的死,確實有蹊蹺。他只不過是道出了我心中多年的疑惑罷了。”

紀宣靈從未聽他提起過自己的家人,唯一有所了解的雲老將軍,還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雲幼清肯和他說這些,讓他覺得自己和皇叔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些。

“雲老將軍一生為我紀家鞠躬盡瘁,為天下百姓的安寧征戰沙場,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死不瞑目。何況,他們都是皇叔的親人,於情於理,朕都該幫你一起查下去。”

“皇叔,你還有我呢。”紀宣靈笑著看他。

雲幼清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再一次被他攪亂了。

原本他們應該形同陌路,越走越遠才對。可紀宣靈一次又一次,不顧一切地向他跑過來,中途跌跌撞撞,靠近又遠去。

如今紀宣靈同一個早已一無所有,踽踽獨行的人說“你還有我”。

這叫他如何把人推開。

可偏偏,他有不得不推開紀宣靈的理由。

“皇叔,你同我講講雲老將軍吧。”紀宣靈道,“還有雲大人,雲夫人。”

雲幼清拒絕不了這樣的紀宣靈。

眼下月色正好,難得溫情,他承認自己貪戀於此,總想著再縱容他最後一回,也縱自己最後一回。

“好……”

紀宣靈聽見皇叔這樣說。

雲幼清同他講雲老將軍的固執,講他父親的驚才絕艷,母親的恬淡溫柔。但有時候雲老將軍也會像個老頑童一樣同他笑鬧,他父親也會因為母親的小性子而感到無可奈何。

說到後來,只要他說一句,紀宣靈便要誇一句。

紀宣靈不是個合格的聽眾,因為他最想知道的,是雲幼清從前的樣子。

是不是像他從前一樣頑皮,是不是也曾少年恣意,朱衣縱馬,意氣風發。

只可惜,他今日是沒有機會聽到了。

雲幼清說累了之後,聽他把人誇了個遍,結果就這樣聽睡著了。

二人並肩而坐,他頭一歪,便靠到了紀宣靈身上。

隨後,紀宣靈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低頭看著皇叔的睡顏,莞爾一笑。

如果可以,他想讓時間在這一刻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