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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繼成很淡定:“是,我跟孔科長經常下棋,算是難得的棋友。”

“嗯。這本來是一處的案子,找你來,也是想聽聽你的意見。你跟他們打交道多,這件事你怎麽看?”

夏繼成很謹慎:“您是懷疑戶籍科內部出了問題?”

副局長一邊說話,一邊打量著夏繼成:“不然怎麽解釋兩套證件?”

夏繼成:“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客觀來講,也有很多人在鉆戶籍科的空子。有為了多領一份配售物品冒領身份證的,還有公職人員私壓遷出和死亡報告,利用繳銷的身份證,套購配售物品的。”

王科達:“這倒確實是,刑一處在黑市也抓到過有人兜售失蹤人口證件。”

夏繼成始終很坦然,看不出任何心虛:“上海一共五百多萬人口,戶籍科人手少,登記戶口的又都是底層警員,沒受過專業訓練,指望他們來分辨真假,太難了。”

副局長一聲嘆息。這套說辭合情合理,再深究下去就是庸人自擾了:“共黨真是無孔不入啊。”

夏繼成:“這麽看來,市政府號召我們提升警員素質,還是有道理的。”

副局長起身活動了兩下,心情轉好:“罷了。頭疼的事今後再說。抓到陳憲民還是一樁大喜事。走吧,一塊兒上春林酒樓,我自掏腰包給你們慶祝。”

夜色下的春林酒樓高掛著大紅燈籠。賓客進進出出,個個油光滿面。

這裏的招牌菜是蝦子大烏參,烏光亮麗,肉皮軟糯,自然價格也不菲。齊升平豪氣地要了五份,每個警員都分得一碗。其他諸如八寶鴨、紅燒肉、楓涇丁蹄之類更是擺了滿滿一桌。一處警員坐了兩張大圓桌,酒足飯飽之余大聲笑鬧著。

夏繼成和副局長、王科達坐在一門之隔的包間裏,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副局長:“我們警察局,總算也揚眉吐氣了一回。科達啊,這回你是功臣。”

“全靠副局長您出面,刑一處才有這個機會。卑職不過是大樹下面乘涼。”王科達說這話時看起來很客氣,但也僅此而已。王科達從來都是這樣,只要是自己應得的贊美,即便是從副局長嘴裏說出來,他也不會過分謙虛。

夏繼成:“恭喜王處長,抓了共黨的情報組組長,你的嘉獎令怕是要和晉升令一塊兒下來了。”

王科達:“那就不奢望了。《雙十協定》一簽,現在滿大街都在喊要和平、要反內戰,就這個陳憲民,我們還是打著逮捕殺人犯的名義抓回來的。”

副局長:“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就可以了。就按王處長的說法,對外咬定抓的是個殺人犯。筆錄做幹凈一點,走個過場,一周以後就轉到提籃橋監獄去。”

王科達:“明白。”

夏繼成倒酒,裝作隨意:“瑞賢酒樓的事過去這麽多天,我還以為姓陳的石沉大海了,王處長的情報員實在神通廣大啊。”

王科達裝模作樣:“我哪有什麽情報員。”

“人都抓到了還保密?”

“只不過是……抓了他們一個舌頭罷了。”王科達明白,這時候再瞞著多少有點傷面子,但他不想多提石立由的情況,於是話鋒一轉:“真要說起來,這件事顧耀東倒是有一份功勞。”

夏繼成舉到嘴邊的酒杯定住了,這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情況。

“陳憲民有心臟病,必須定時買藥,我把所有買藥人的名單交給戶籍科排查,陳憲民就是顧耀東找出來的。”說完,王科達瞄著夏繼成。

夏繼成已經收起意外,皮笑肉不笑:“那是將功補過,說立功,太擡舉他了。”

副局長:“剛說要開除,這就立了功。”

夏繼成:“我已經通知他去人事處辭職了。”

“關於他的處理……再議吧。哎?王處長,不是說了讓顧耀東一起來吃飯嗎?怎麽沒看見人?”

王科達打開包間門,警員們已經喝得東倒西歪,那其中並沒有顧耀東。

“楊隊長,我不是讓你通知顧耀東來喝慶功酒嗎?”

楊奎醉醺醺地:“誰?”

“顧耀東!東吳大學那個!”

楊奎半天才想起來:“哦,那個查戶口的!他不是都要被開除了嗎?”他轉身推搡周圍警員:“哎哎哎!有人通知顧耀東犯人已經抓到,不用再找了嗎?”

無人應答。沒有人在乎這個查戶口的,即使他們能坐在這裏一人一碗蝦子大烏參是因為他。楊奎笑嘻嘻地:“對不起處長,把他忘了。”夏繼成冷笑著喝掉了杯裏的酒。

警局大樓裏空無一人,遠遠望去,只有戶籍科還亮著燈。

顧耀東趴在桌上睡著了,桌上一大堆戶籍底卡,還有吃了一半的烤紅薯。夏繼成走到他身旁,神情復雜地看了這傻子片刻,忽然一腳蹬掉了他屁股下的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