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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進去了!風好大呀!”

顧耀東一溜煙躥進了屋裏。顧悅西看著他的背影,似乎明白了什麽。

晚上一家四口玩骨牌時,顧耀東心不在焉,一聽外面有動靜就從窗戶朝外張望,這更加深了顧悅西的懷疑。她輕輕碰了碰母親:“媽,你不覺得他有點古怪嗎?”

耀東母親還沒說話,顧耀東忽地放下了牌:“我出去透透氣。家裏太熱了!”說罷他站起身就出了門。

三個人被晾在屋裏面面相覷,顧邦才完全是一頭霧水:“家裏有這麽熱嗎?”

顧悅西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媽,我知道怎麽回事了!”

晚風一陣一陣從弄堂吹過,空氣裏有股潮濕的味道。顧耀東在門口假裝隨意地走來走去。蛐蛐輕盈地“唧——唧——”叫著,他腦子裏也在一遍遍地“唧——唧——”叫著。他只是望著弄堂口,等待著,擔心著。遠處開始閃電,夏天的雨水總是說來就來。

就在顧耀東臉上落下第一滴雨點時,弄堂口一個身影遠遠走來。他漸漸看清了那是沈青禾,下意識地轉身就朝家跑去。不偏不倚一陣風吹來,門被關上了。顧耀東傻了眼,使勁推著門,沈青禾已經走到了他身後。

“這麽巧。我出來倒垃圾。”

沈青禾看了看他手裏和周圍,並沒有垃圾桶。撒謊技術一如往昔的拙劣。

顧耀東幹咳兩聲:“我正要回去拿垃圾……”沈青禾不想多去揣測什麽,默默用鑰匙開門,回屋。

走到亭子間門口時,顧耀東跟了上來。沈青禾停步望著他。

“沈小姐,我有話想跟你說。”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說,行嗎?”

顧耀東注意到了她胳膊上的傷口:“你受傷了?”

“不小心蹭破皮。對不起,我累了。”她回應得很冷淡。顧耀東還想說什麽,沈青禾已經進了屋。她輕輕反鎖了房門,然後就像靜止了一樣在門後站著,靜靜忐忑著,對抗著。手腳有些乏力,應該是因為緊張,畢竟現在還不能確定門外是敵是友。沈青禾機械地用這個念頭塞滿整個大腦,以免有些奇怪的東西想要恣意妄為。

一門之隔,顧耀東也靜靜地站著,猶豫著,就在他終於鼓起勇氣準備敲門時,早在門縫後觀望著的顧悅西沖了過來,一把將他拉回房間。

顧耀東很是茫然:“姐,你幹什麽?”

顧悅西關了門,小聲問道:“你想幹什麽?”

“我?”

“你就打算這樣直接告訴沈小姐嗎?”

顧耀東愣住了,她怎麽會知道自己今天看見警車裏的人是沈青禾了?難道她也知道沈青禾的身份?

“你這樣會把沈小姐嚇跑的!”看著顧耀東更加聽不懂的樣子,顧悅西接著說道,“也難怪,你對這方面一竅不通,只會直來直往。不過女孩子是不吃這一套的。表白需要氣氛和情調,明白嗎?

“什麽表白?你到底在說什麽?”

“喜歡上一個人,當然會覺得她跟以前不一樣。你在曬台上拐彎抹角說那麽多,不就是想告訴我你喜歡沈小姐嗎?姐姐那麽多小說不是白看的,現在就在幫你出主意呀!”

顧耀東終於聽明白了。

看那麽多小說又怎麽樣?不著邊際!幼稚!滑稽!他不屑地哼哼著,如果他能看到自己臉紅的樣子,一定會覺得自己才更加幼稚和滑稽。

“你沒聽過田螺姑娘嗎?人家本來在你家裏住得好好的,晚上躲在田螺殼裏,白天變成妙齡女子,你戳破了那層紙,田螺姑娘的身份藏不住了,只好回了天上。你和沈小姐才認識多久呀?你冷不丁戳破這層紙,人家萬一接受不了,說不定明天就收拾行李走了呢?”

顧耀東不再哼哼了,顧悅西一通胡說八道,他居然從中聽出了幾分道理。

“要是不想讓沈小姐搬出去,你就聽我的,什麽都不要說。這種事情要慢慢來,姐姐會幫你出主意的!”說罷,顧悅西離開了房間,剩下顧耀東一個人站了很久。

沈青禾一直站在門後,聽見再未有動靜,剛要走開,門口忽然又響起一陣腳步聲,然後又恢復了安靜。她打開門縫朝外一看,門口地上放了一個盒子——是藥膏。

顧耀東從門縫裏看到沈青禾拿起藥膏,但是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沈青禾將藥膏拿回了亭子間。他這才輕輕關上了門。

深夜,小雨漸漸變成了大雨。曬台上的衣服和鹹肉已經提前收進屋裏了,剩下花盆裏的月見草被這場紛亂的夜雨攪得不得安寧。

顧耀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對門亭子間裏,傳來輕輕的漏雨聲。

滴答,滴答……

沈青禾也失眠了。

滴答,滴答……

雨水從屋頂輕輕地滴下,敲在水盆裏,敲在她的神經上,一聲聲,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