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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後的早晨格外清新。經過一夜浸潤,泥土散發出混雜發酵的味道,很多東西在這個夜晚悄悄地變柔和了。

顧耀東一開門,沈青禾正好從亭子間出來,胳膊已經上了藥。兩人看見對方,都有些不自在。

顧耀東還是先開了口:“傷口好些了嗎?”

“好多了。”

顧耀東不知還能說什麽,轉身要下樓,沈青禾叫住了他:“顧警官,我昨天在車上好像看見你了。你們在附近執行任務。你看見我了嗎?”

顧耀東看了她片刻,篤定地:“沒有。”

“我坐在駕駛座,你就站在車頭前面。”

“我不記得了。”

“我在那一帶送貨,迷路了,本來想下車問你,可你一看見我轉身就走。”說話時,沈青禾一直在打量顧耀東,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看他的臉,竟然和印象中有點不一樣。

顧耀東擠出一臉生硬的笑容:“那肯定不是我。要是看見你,我會打招呼的。”

“哦,可能是我認錯人了。”

顧耀東猶豫著下了幾格樓梯,停下腳步:“你是在哪兒遇見我的?”

沈青禾想了幾秒:“衡山路。一家唱片公司門口。”

顧耀東也想了幾秒:“我一直在南蘇州路附近。我在東北,你在西南,不是一個方向。”

兩人對視片刻。

沈青禾笑了:“看來確實是我眼花了。謝謝你的藥膏。”

“不客氣。”

早飯桌上,耀東母親也看見了沈青禾胳膊上的傷口。

耀東母親:“沈小姐,你的胳膊怎麽了?”

“昨天出門送貨,不小心蹭破了。”

“以後出門都小心點啊,你看你和耀東一個臉上受傷,一個胳膊受傷,怪讓人擔心的。”

顧耀東和沈青禾看了看對方,沒有說話。

顧邦才:“以後出門確實要多留神。剛剛出去買報紙,聽說昨天附近打槍。現在外面越來越亂了。”

顧耀東注意到正在吃飯的沈青禾遲疑了一下。

耀東母親和顧悅西都有些緊張。

耀東母親:“什麽時候的事?”

顧邦才:“上午九十點鐘吧,就在南蘇州路。”

顧悅西:“那離我們福安弄很近呀!什麽人打槍?”

顧邦才剛要說話,顧耀東接過了話頭:“是警局的人。”所有人看向他,他好像沒覺得有什麽大事,繼續吃飯。

顧悅西一把拿掉他的筷子:“你也在?”

“嗯。”顧耀東瞄了眼沈青禾,“我們押送犯人去提籃橋,有人劫囚車,結果就交火了。但是最後沒抓到人。”

顧邦才:“還真是這樣呀!聽說那個人就在我們這一帶繞來繞去,對這一帶弄堂熟悉得不得了!”

耀東母親和顧悅西越聽越害怕。

耀東母親:“哎呀,該不會就是住在我們這一帶的人吧?”

沈青禾一直沒說話,只管安安靜靜吃飯。

顧悅西:“千萬別躲到福安弄來了!”

耀東母親:“呸呸呸,不要亂講話!怪嚇人的!”

顧耀東知道沈青禾在想什麽。他清了清嗓子,鄭重地放下碗:“其實我看見那個人了。”

大家都很驚訝,沈青禾也停了筷子。

顧耀東:“那個人最後是開警車跑的。當時他坐在駕駛座上,我就站在車頭外面。面對面地看見他了……但是我什麽都沒看清楚。”

沈青禾詫異地擡頭看他。

顧邦才:“這麽近都沒看清楚?”

顧耀東十分坦然,並且肯定:“嗯。太陽晃得我睜不開眼,那個人又戴了帽子,壓得很低,只露了小半張臉。”

耀東母親聽得心臟突突跳:“離得那麽近,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那個人就開車跑了。不過你們放心,那個人往福安弄相反的方向跑了,不會躲在這一帶。”

耀東母親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安全第一!”

顧邦才忽然想起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低聲問道:“這件事,你們處長知道了嗎?”

“還沒說,主要是開不了口……實在太丟臉了。”

“好好好,沒說就好!這件事傳出去會影響你在警局的前途!千萬不能說!往後這事就是我們家的秘密,包括多多,誰也不許再提!”

飯桌上的人很默契地達成了一致意見。

顧耀東端起碗繼續大口吃飯,假裝不知道沈青禾一直在偷偷打量自己。沈青禾觀察了好一會兒,實在看不出什麽破綻,這才放松下來。畢竟顧耀東說謊的技術從來都是很拙劣的,能騙過自己的概率不大。

顧耀東在門外水池刷牙,想起最後沈青禾安心吃飯的樣子,不禁咧著滿是牙膏泡泡的嘴笑起來。剛一笑,顧悅西帶著父母圍了上來,朝顧耀東一指:“他已經跟我承認了,他喜歡沈小姐。”

正在喝水漱口的顧耀東一口吞了下去:“姐,你胡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