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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裏,兩名公安正在和一名男人談話。

“我十八歲進捕房,三十五歲進上海市警察局刑警處。穿了二十年警察制服,做過好事,也做過不那麽光彩的事。我脾氣不好,但不算壞人。只要刑偵科用得上我,我願意無條件留下來。”說話的人,正是肖大頭。

公安:“你已經幹了二十年的警察工作,很多人如果像你這樣都會覺得厭倦了。能說一說為什麽還想繼續做這份工作嗎?”

肖大頭笑了:“因為我曾經遇到過一個人,他讓我對當警察重新有了信念。”

談話沒多久便結束了。肖大頭從樓上下來時,去顧耀東辦公室送档案的那名公安追了上來。

“肖德榮同志?”年輕公安熱情地朝他伸出手:“歡迎你加入我們的隊伍。”

“我被錄用了?”

“是。部門是刑偵科。我們科長親自錄用的。”

“小同志?你們刑偵科的科長姓什麽?”

年輕公安剛要張口,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肖大頭背後傳來:“姓顧,顧耀東。”

肖大頭笑了,他知道從今天起,肖大頭終於可以做回肖德榮了。

顧耀東沿著木樓梯一階一階走上去。他喜歡從樓梯間透下的狹窄昏暗的光束,喜歡踩在暗紅斑駁木頭上的吱呀響聲,這很有儀式感。

越往上走,人便越少。轉過一個彎,走廊的盡頭是戶籍科。屋裏除了一名值班公安,就只有滿屋的木質档案櫃。屋裏彌漫著舊時光般的安靜。

見顧耀東進來,那名公安從抽屜裏拿出戶口登記簿遞給他:“顧科長,這些是昨天新登記的戶籍,剛整理出來。”

“謝謝。”

“四年了,您每天來翻戶籍登記簿,到底在找什麽人啊?”

“一個老朋友。”

登記簿已經翻到了最後一頁。

“還是沒有嗎?”

些許失落,些許坦然。顧耀東將登記簿整理好,放還到桌上。

“也許,是他覺得還不到見面的時候吧。”

廣玉蘭樹下的小飯館有了新氣象,客人多了,也有了服務員。顧耀東好容易才找到個空位坐下,一名年輕服務員熱情地替他擦幹凈了桌子。

“同志,您要吃什麽?”

“麻煩給我一碗菜泡飯。”

服務員去了廚房。顧耀東還和以前一樣,從櫃子裏拿出工具,準備去修窗戶。但是他意外地發現窗戶一點問題都沒有。

服務員正好端了菜泡飯過來。

顧耀東:“小同志,這扇窗戶有人修過嗎?”

“不好意思,我才剛來幾天,不清楚。這是您的菜泡飯。”

“謝謝。”顧耀東狐疑地看了窗戶一眼,放下工具吃飯。他吃了兩口,似乎覺得味道不對,竟然一點都不鹹。心想自己有段時間沒來,老板的廚藝倒是好多了。

臨走時,他照例從罐子裏拿了小魚幹。走到街角,正打算把小魚幹放到喂食的地方,卻看見有人已經在他之前放了魚幹,那只胖胖的野貓正津津有味地吃著。

顧耀東怔了片刻,忽然轉身朝飯館狂奔而去。他徑直沖進了廚房,裏面一個人都沒有。老板娘正好買菜回來:“耀東來啦。”

“夏處長回來了?”

老板娘一臉茫然:“什麽?”

顧耀東激動地問道:“剛才那碗菜泡飯是您給我做的嗎?”

“我去買菜了,剛剛不在廚房呀。”

“可是剛才有人給我做了一碗特別好吃的菜泡飯!窗戶修好了,貓也喂了!”

老板娘轉頭問一旁的服務員:“小林,廚房剛剛有人嗎?”

“沒有啊。”

顧耀東蒙了:“那你端給我的菜泡飯……”

那名年輕服務員說道:“我進廚房的時候,已經放在灶台上了。我以為是老板娘提前做好的。”

顧耀東失魂落魄地走出飯館。一片碩大的白色花瓣徐徐飄落在他肩上。他擡眼望去,同那年夏繼成第一次帶他來這裏時一樣,門口的廣玉蘭樹仍是一樹白花,碩大的白色花朵在陽光下耀眼到令人恍惚,仿佛是夢裏才能見到的景象。

一聲“丁零零”的電話鈴聲傳來。

他驀然望向街邊的電話亭。刹那間,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沖進電話亭猛地抓起電話。電話裏並沒有人說話。顧耀東和電話那頭的人長久地沉默,時間仿佛靜止了。

終於,他忐忑地,充滿期待又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處長,是你嗎?”

電話裏的人輕聲說道:“顧耀東,謝謝你沒讓我失望。”

又過了片刻,電話“哢噠”斷了。

顧耀東緊緊抓著電話,心潮起伏。

顧耀東剛開完會回科長辦公室,母親的電話就打了進來。他以為家裏出了什麽事,緊張兮兮地一問,結果是通知他亭子間要租出去了。

“媽!不是說好了亭子間不出租嗎?……你等我馬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