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周目(二十六)

九月最後一周天氣已然悄悄轉涼,同時也預告了即將從十月中旬開始的期中考試,考試每門課時間不定,陸陸續續將持續半個月。

錦林缺了一周的課,又因為傷病精神不濟,跟上進度都變得有些吃力,為了不掉下4.0的績點,她幾乎將課余一切時間都用在了看書做題上,雖然效率並不怎麽高。

好在老師們都十分照顧她,也不知道是她受傷還是救了陸肖銘的原因,或者二者皆有,他們甚至有些過分熱情了,常常上課到一半,還會和顏悅色地問她有沒有聽不懂的地方。

放學後在圖書館自習錦林也會遇到許芝,許芝成績好又熱情,加上她們一個歷史小組,她還主動幫錦林補必修課的內容,有時她們會和舒望一起自習,舒望給錦林講解上周的數學筆記上的內容。

而十月上旬就是安德青年音樂團的選拔賽,時間已經迫近,舒望在錦林住院的時候提交了申請,不出幾天就拿到了申請通過的通知,以及比賽時間。

她沒有絲毫激動的情緒,從知道比賽日期開始整個人都是緊繃的,為了練習還將那二手小提琴帶到了學校,因為琴盒過於破舊,一路上還遭到了不少圍觀,聖帕裏斯的學生當然沒怎麽見過這樣破爛的玩意兒,這裏的音樂生隨隨便便一把樂器少則上萬,多則百萬。

午休十分,舒望找了活動中心空閑的音樂廳,打開琴盒,取出琴和弓,錦林拿著汽水,企圖用碳酸飲料緩解疲勞。

錦林懶洋洋地坐在觀眾席上,整個音樂廳就她們兩人,然而舒望站在台上舉著琴弓的時候,表情都是緊繃的,就差把“我快緊張吐了”幾個字寫在臉上。

錦林問:“你之前在餐廳裏面表演的不是很好嗎?”

“台上不是我一個人,而且,”舒望頓了頓,又弱弱補充道,“我還一直躲在主唱大哥的後面。”

“那現在下面就我一個人,你還緊張什麽?”

“不一樣的,我現在老是想著比賽時候的樣子……那個大廳是這裏的四倍大,台下就是高等音樂學院的教授和世界級的管弦樂大師,還有電視台的攝像頭和幾百個觀眾……”

她越說臉色越白,簡直把自己嚇到了。

錦林不知道如何安慰舒望,讓她自己站到台上的第一反應肯定就是立即開溜,她的表現大概會比舒望還糟糕,於是只能提供類似於“你要不閉上眼睛當他們不存在”的建議。

舒望在大腦一片漿糊之下居然接受了這個建議,她閉著眼,開始拉動琴弦,她演奏的是索多科音樂家曼蒂的《幻想曲》,這是浪漫主義的代表作,充斥著變調、節奏變化以及和弦,技法要求極高,特別是撥弦和拋弓,即使一個高等音樂學院的學生演奏這首都會有些頭疼。

而舒望在左手手指開始在指板上大幅度跳躍,驟然加快節奏的時候就睜開了眼,她的眼神銳利起來,似乎隨著音樂變得兇狠冷酷,而隨著節奏逐漸舒緩,她也放松了下來,半眯著眼睛,完全沉浸在了音樂中。

一曲終了,她拉下最後一個顫音,然後深吸一口氣,對著台下不存在的觀眾鞠了一躬。

錦林用力鼓掌給她捧場,然而一碰到了左手便疼得齜牙咧嘴,表情扭曲,舒望嚇到了,連忙從台上跳下了來,急急捧住她的手:“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錦林流著冷汗道,“剛剛忘了左手不能動。”

“我送你去醫務室看看。”舒望依然憂心忡忡。

“真的沒關系,現在已經不痛了。”錦林小幅度地揮了揮左臂,表示自己恢復良好,然後轉移了話題,“你剛剛表演的那首真好聽。”

舒望怔了怔,然後笑了起來:“曼蒂是我的偶像,因為他我才學的索多科語。”

錦林忽然想起自己上初中時也因為好奇選了一學期的索多科語,卻因為詞語的陰陽性和復雜的語法而放棄了,她想著自己就不是學語言的料,到了現在所能記住的也只有一句萬能的“Phano vi grachia(謝謝你)”和教那門課老師的蛤、蟆框眼鏡。

“你以後想去索多科?”錦林問。

舒望紅著臉小聲道:“索多科的萊維奧音樂學院一直是我的夢校,唉,你可別笑話我。”

即使錦林對音樂一竅不通,也聽過萊維奧的大名,無數音樂大師出身於那裏,那並不是一所專門的古典音樂學院,它包括了許多音樂流派,除了傳統專業,還有一些類似於電影配樂作曲之類的偏門專業,只要是與音樂相關的人,都對那所頂級院校心馳神往。

不知為何,錦林對舒望湧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羨慕的情緒,或許是看到了她憧憬和希望,她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生機勃勃,反倒顯得自己過於沉悶,仿佛一直被過去的陰影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