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還生氣嗎?

饒是雲卿卿聰慧,也在許鶴寧的問話中懵了片刻才理解意思。

他是因為自己先前說的那句‘甩一巴掌再不計較’,所以跑來真抓著她給了一巴掌?

雲卿卿瞳孔微縮,一顆心在怦怦亂跳。

驚嚇的!

是什麽樣的性子才能自己扇自己一嘴巴。

她往椅子裏有靠了靠,可空間就那麽一點,又還能躲到哪裏去?

許鶴寧傾身凝視著她,把她的惶恐看在眼裏,揚著嘴角又是一笑。

這一笑與先前的溫和就有了區別,連眼角都是挑高著的,俯視著她,滿不正經的帶著痞氣。

“雲卿卿,你不解氣,可以再扇一回。”

許鶴寧道。

他都已經把姿態拿出來了,她反倒把自己當成洪水猛獸,他就有那麽可怕?

他不笑還好,一笑把雲卿卿笑得喉嚨都發緊。

先前只聽說他是江海裏的煞神,眼下總算明白什麽叫混跡江湖的匪寇。也唯有他才能夠這樣匪裏匪氣,即便來賠禮都不用常人方法,帶著所謂的江湖義氣。

如果她當時說你斷一指我才消氣,他是不是也毫不猶豫到她跟前跺手指?

雲卿卿想得打了個激靈。

他行事做派已經超出她作為閨閣小姐的認知,她身邊也沒有這樣的人,一時惶然不知要怎麽應對。

許鶴寧兩手撐著椅子,見她眸光閃爍不言語,身子又往前傾了些許,如此一來兩人距離越發的近。

他甚至能看見她細白臉上的絨毛,而靠近了看,她的精致更為炫目。先前才說過容貌於他而言與白骨無異,此時他心湖卻因她的一副皮相蕩漾著漣漪。

他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吧。

“……雲卿卿,你究竟還氣不氣。”他眯了眼,低頭在她耳畔再問。

低沉的聲線帶著他自己也說不清的克制和壓抑。

可明明是克制,卻忍不住往前又湊了些。她身上有淡淡好聞的馨香,第一次見她,她撞入懷裏就聞過。

雲卿卿卻因為他的靠近,冷汗都下來了。

她被他的氣息拂過臉頰和耳畔,撩起陌生而叫人心悸的酥麻,讓她渾身緊繃著,再也忍不住伸手用力去推他。

許鶴寧抓著椅子,她的力道根本不值一提,絲毫沒有被撼動。

叮——

此際,清靈的一聲在兩人之間響起。

是雲卿卿在推人時寬袖裏的芙蓉簪隨著動作跌落。

許鶴寧聞聲低頭看向地面,安靜躺著的簪子讓他斂了所有神色,回憶起林濉當自己面維護她的種種。

雲卿卿見自己的簪子跌出來,下意識是彎腰探手去撿,許鶴寧卻比她更快一步。

她的視線隨之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只見他正用拇指摩挲著簪頭的花紋,似乎是沒有給回她的意思。

他又想要做什麽?

雲卿卿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心生警惕,可能是他太過叛道離經的性格讓人沒有安全感。

“林濉……確實比我好更多,是個正人君子。”

許鶴寧說著指尖劃過花瓣,停留在尖尖的頂端,用力按了一下,指尖就傳來鈍鈍的疼。縈繞在他心頭那點旖旎全部散去。

他話落就把簪子丟到她裙面上,眸光微幽,也不知是在想什麽。

雲卿卿低頭看了眼簪子,再擡頭,撞入他蒙了層漠然的眸子中。那眼神仿佛就是隔開兩人的山和海,距離感讓她一愣。

他此時說:“雲卿卿,你到底是要嫁我。”

她難受也好,心裏還有林濉也罷,願不願意,都已經沒辦法改變。

說罷,他終於站直了身子,利落轉身離開。

他帶來的壓迫感遠去,雲卿卿還縮在椅子裏,就那麽怔怔目送他離去的背影。青年走得極快,袍擺翻飛,跟今日林濉離開的時候有幾分相似。她看著,竟然有了些許觸動。

“他是不是又誤會什麽了,說好的不先入為主呢?”她抱住了膝蓋,靠在椅背喃喃一句。

裙面上的金簪因為動作再度滑落到地面上,然而過了許久,它的主人也沒有把它拾起來。

許鶴寧從她的屋子出來走出許遠,突然發現她的扇子還別在自己腰間。

他探手抽了出來,扇面是兩朵芙蓉,飛蝶圍繞,跟它的主人一樣嬌艷。

他盯著扇面片刻,嗤笑一聲,把它又別回腰間,身影消失在覆蓋著爬山虎的墻下。

不久後,陳魚得到吩咐,去了林濉那裏一趟,在查送他簪子的人。

雲大夫人也在這個時候回來,身後還跟著被丈夫扶著的雲婉婉,三人神色都不太好。

雲卿卿起身相迎,心裏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在雲婉婉被扶著坐下後,她就聽到娘親說:“卿卿,事情我了解過了,問了你大姐姐,昨晚並沒有派人來送香包。我當即讓人去找那個丫鬟,也通知了你祖父和父親,結果那個丫鬟不見了,你姐夫再打探,得知她去了後山小河說要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