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許鶴寧溜之大吉,接下來的時間果然見到凡是進去過乾清宮的官員,都是耷拉頭出來,一看就是挨了帝王的訓斥。

皇帝是真的心情不爽利,左右他躲得快。

在宮裏當差的日子,比在南城兵馬司當差時無趣得多。

乾清宮前有錦衣衛有禁衛,各守崗位。

他多在乾清宮前當差,不比以往到處走動的時間多,所以他特別珍惜巡禁宮的那幾個時間段。

就是總會有遇上不喜歡的人時候,比如——狗太子。

“肅遠侯巡宮呢。”太子不知打哪個宮道來,懷裏還抱著一只貓兒。

許鶴寧神色淡淡朝他見禮,視線在那只橙色毛發的貓兒身上掠過,太子已經在這個時候把貓兒放了。

那貓矯健順著朱紅的墻壁躍起,四只腳蹬了幾下就上墻,快速跑不見了。

“宮裏的野貓,總是能遇見它,挺愛黏我。”

太子視線順著貓兒移動,等它不見了,才回頭朝許鶴寧笑笑,一張俊臉溫和無害。

是平時在大臣跟前那豁達和善的儲君模樣。

許鶴寧嗯了聲,準備告退繼續帶人巡宮,太子卻是伸手拍他肩膀,壓低了聲道:“你那大舅舅闖禍了,你可知?”

他聞言神色不變,內心卻有風浪。

太子怎麽知道了?

他沉默著,濃眉下的雙眸深幽,隱隱是帶著不悅的。

太子見此當然是猜到他心裏有數,對他的冷淡無所謂地笑笑,收回自己的手,往身後一背就繼續朝前走了。

許鶴寧余光掃過太子繡山河紋的斑斕袍擺,在暗中猜測太子提醒的意思。

他大舅舅進京來,即便犯了事,也不可能驚動到太子,除非是此事還有他人經手。

唯一不確定的是……不知那人是太子信任的,還是忌憚的。

可不管哪一樣,都說明太子十分關注他。

原本太子盯著自己,許鶴寧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畢竟自己是水寇出身,本來就是皇帝監視的對象。儲君想要監視也正常。

但莫名的,他在此時就有種微妙的感覺。

他皺了皺眉,藏下心裏紛亂的猜想,繼續巡宮。

天色漸暗,皇城外宮門準備落鎖,他在落鎖後再巡視一圈確認無誤,想回到禁衛的班房吃口飯歇片刻。哪知又被皇帝召了過去。

來到明昭帝跟前,許鶴寧有種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的錯覺。

不過明昭帝居然是請他吃飯的,只有他一人。

“你晚上要當值,酒就別喝了。”明昭帝給他分了幾個菜,都是肉類的。

既來之則安之,何況還有美食,他索性就放開了膽子吃。反正他當著帝王面狀告皇子的事情都幹了,還有什麽不能大膽的。

許鶴寧在此時還想起雲卿卿來,他近得嬌氣包多,也被她帶著看到吃的就先把煩心事放一遍。

她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唯有美食不可辜負?

當時他還酸,逼問自己就可辜負了,居然跟一堆死物醋上。

想到在家裏的小妻子,許鶴寧眼角眉梢都變得柔和,眼裏像有星子揉碎了,閃動著光輝。

明昭帝一擡頭,就見到這個幾乎是隨了他娘長相的兒子嘴角笑容溫柔,略一思索,就知道他是在想什麽。

出息!

吃個飯也想媳婦不成?!

可明昭帝再腹誹,心裏何嘗不是羨慕的。起碼兒子還能正大光明地想,他呢,困在四方的皇城裏就罷,兒子他娘還不願意見自己。

算一算,都快近兩個月沒見了。

也不知她心裏還是不是那樣恨。

許鶴寧一頓飯倒是敞開了肚皮地吃,明昭帝則思緒千回百轉的,到最後用得比往日都少。但與兒子共餐,到底給到他些許安慰。

可惜他即便有歡喜也不能在兒子跟前表露,只能維持著威嚴,又有點舍不得放人離開,索性再找了西北賑災情況的折子給他。

“左右你今晚都當值,這銀子也算跟你有點關系,你辛苦辛苦,理得更詳細一些給朕。”

皇帝撿著折子,許鶴寧望著哼哧哼哧搬來長案的小內侍,強忍著才沒黑了臉。

所以狗皇帝就是用一頓飯來收買他幹苦力的?!

廖公公擡了擡耷拉的眼皮投瞄他神色,心裏嘆氣。

陛下這估計又讓肅遠侯暗惱了。

長夜漫漫,許鶴寧就和折子作伴。

乾清宮的地龍只設在東西暖閣裏,大殿空間空曠,如今又是冬日,入夜了從門縫透進來的風遊絲一般就往人骨頭縫隙裏鉆。

廖公公怕給這位爺凍著了,讓人在邊上生了四個火盆,好讓能烘得暖一些。

明昭帝歇下時又讓加一個,小內侍在邊上盡心盡力,一見炭火燒點寫就往裏添。許鶴寧托這份照顧,都差點被烤出汗來。

到了下半夜,太過舒適的環境讓他都打起瞌睡,險些筆一歪要毀了快寫完的折子,連著灌了一兩杯涼開水才算精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