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幾只飛鳥劃過北地遼闊的天空,留下漫長的靜肅。不過夕沒晝生,備受寵信的燕北榮家一夜嬗變,榮山被革了職。

天變的太快,軍營之中上到將尉下到兵士無人敢出一聲大氣,而榮山被革職的原因竟有些難以啟口,將士們暗下私傳,是因為榮山昨夜私自往楚徹營帳中送了美人。

楚徹余怒未消,將士們因這變故心中驚恐不安的同時,亦不理解太子殿下為何會如此大怒。

軍中上下正猜測不解的時候,忽有人提出,幾月前,太子殿下納了中山王女為妾,傳聞中山王女仙姿佚貌,殿下對其更是寵幸有加,殿下會有如此反應,莫非是因中山王女之故?

楚徹革了榮山之職,連夜著調回幽州,因榮斌之故,楚徹並再未對其重罰。楚徹帶著徐陵遠在燕北駐軍巡視了一日,日落方返,抵達營中時天色已經深暗。

全元將帥帳中上下清理幹凈,昨夜之事楚徹震怒,不僅免職了榮山,連那幾個從幽州跟隨而來楚徹貼身的守帳軍士也被他重罰。

全元想著身子不由得一個激靈,幸而昨日他一直跟在楚徹身側,不然他也難逃重責。

楚徹用過晚膳,又將駐防工事的奏章悉數批閱後,才命全元備水沐浴,燕北的帥帳設有窗牖,雖緊閉著,但仍有絲絲月光滲透進來。

楚徹躺在床榻之上,忽的失了睡意。內室的燭火悉數被滅掉,那絲絲月光就顯的格外明亮,寬大的床榻上,楚徹不知自己何時習慣了睡在外側,即便此刻床榻上唯有他自己一人。

楚徹的手臂搭在床榻的內側,那裏冰冷而空曠,楚徹忽的憶起了姜苒,憶起她那嬌軟溫熱的身子,憶起她乖巧安靜躺在他身邊,膽小到連大氣也不敢出的模樣。

楚徹睜開雙眸,那裏深邃變幻,他望著滲透進來的月光,那晚森涼月色下的記憶一同湧了上來,楚徹回憶著姜苒的模樣,忽覺得喉嚨間一片幹澀,如鯁在喉惹的他心中煩亂。

楚徹從床榻上翻身而起,隨後出了內室,外室全元正候在那打盹,不知何故楚徹剛剛轉出屏風,全元便醒了,他連忙走上前去。

“殿下怎得起身了?”元全理了理褶皺的衣服,望著突然出來的楚徹問道。

“研磨。”楚徹走到長案前,尋了絹布在桌案上平鋪開。

全元聞言連忙上前,一邊研磨,一邊看著楚徹提筆在絹布上寫著什麽。楚徹寫完後將絹布卷起裝入信匣中遞給身邊全元:“快馬送回幽州。”

……

姜苒被楚月華接連數日召入長公主府罰跪,那堅硬的凸凸凹凹的鵝卵石小路,將姜苒細嫩的肌膚磨破,膝上的傷口日益嚴重,昨夜傷口已經開始生潰,若是再這樣一日日的跪下去,姜苒這雙腿怕是要跪廢了。

姜苒來了長公主府數日,從辰時起一直跪至日落時分,期間姜苒若是體力不支暈倒,便被人一盆涼水從上澆下,這些日子裏姜苒只能看到司樺從未見過楚月華的面,但姜苒知道楚月華就在慶春殿內,看著她日日罰跪在此。

鐘娘的心幾乎要疼碎了,姜苒身子本就弱,來燕地後又是接連受傷,如此這番折騰下來,姜苒瘦了一圈,虛弱的似乎禁不住一陣冷風。

姜苒跪到第三日的時候,鐘娘再也看不下去,她跑到慶春殿門前苦求,可鐘娘一番苦苦哀求換來的不是楚月華的寬容,而是姜苒又被多罰跪了一個時辰。

已至秋末,天氣愈發嬗變無常,正午太陽火熱高照,過了午後便溫度驟降,冷風卷席。姜苒跪在鵝卵石小路上,有冷汗從她蒼白的額間浸出,冷風吹過,姜苒身子忍不住顫抖,麻木的雙膝不時的傳來鉆心的刺痛,膝上的衣裙已經血跡一片模糊。

慶春殿內,楚月華斜靠在矮榻上透過窗簾見的縫隙瞧向跪在地上的姜苒,司樺候在楚月華身側一同望著。

“公主,姜女跪了這些日子,身子怕是要吃不消了,若是出了……”司樺眼見著姜苒日日憔悴下去,生怕如此跪下去會惹出人命。

“怕什麽?她若死了,正解本宮心頭之恨!”楚月華聞言橫了一眼司樺。

司樺見此有些猶豫,還是道:“可姜女若是出事,殿下回來要如何交代?還有…姜女到底是中山王女,若是死在咱們公主府裏,只怕中山會……”

楚月華聞言柳葉眉不由得一皺,她瞧著姜苒眼底劃過深深的厭惡,她倒不怕珟兒那不好交代,不過下·賤妾室還是中山之人,楚徹不會放在心上。只是這姜女到底是中山王女,如今局勢動蕩,她雖恨極中山,卻也不得不有所忌憚。

“本宮瞧著一時半會兒死不了,再跪個三日再定奪。”楚月華說完,將窗牖前的紗簾拉上,將姜苒的身影隔絕在外。

司樺聞言點了點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