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十月的風吹的人心蕭瑟,姜苒的身子一僵,她怔怔的望著徐陵遠。

徐陵遠看著姜苒儼然愣住的模樣,繼續道:“當年,陛下領兵南下的確是為了解救中山之圍,是我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受了楚桓的挑撥,他告訴我中山是姜鐸領兵,我便瞞著殿下私下騙過中山守兵入城,可是我萬沒想到,是令尊禦駕親征。”

“陵遠自認恨姜鐸入骨,亦是想殺了他替家父報仇。可卻絕沒想過要傷害令尊傷害您。陵遠愧對於您,更對不起陛下的信任,本欲以死謝罪,是陛下攔下,亦是陛下替我扛下了所有罪孽。”

“因家父的事,陛下一直覺得心中有愧,所以這些年來寧願您怨他恨他也要替陵遠扛著。您對陵遠有救命之恩,陵遠一直感念在心,家父之事,陵遠從未怨過恨過您。當年,您懷了身子,陛下怕您經受不住打擊,前來求我,甚至想要斷指謝罪,只求我暫放過姜鐸。”

“我本應許陛下,卻終是經受不住楚桓的挑撥,已至錯殺了令尊。”徐陵遠說著朝姜苒重重一磕頭:“陵遠咽不下心中之恨,必要手刃楚桓報仇,還望王女等臣手刃小人,再來向您謝罪。”

徐陵遠的話好似滾滾巨石從天砸落,姜苒只覺得腦中好似炸開,一片空白。

亭中有冷風裹雪穿過,刺得姜苒骨血生疼,她的身子晃了晃,幸好被雲芙及時扶住。

徐陵遠又是對姜苒重重一叩首,隨後他起身垂頭慢慢退出了亭子,漸漸消失在梅林深處。

……

姜苒被雲芙扶回了臨淵舊宮,鐘娘瞧著姜苒失魂落魄的模樣一急,連忙拉住雲芙詢問。

雲芙瞧著姜苒消失在屏風後的身影,吞吞吐吐的將禦花園中之事告訴了鐘娘,很多話很多事她雖聽得不甚明白,卻也著實心驚。

鐘娘聽了雲芙的話也是一時怔愣住,良久鐘娘緩過神,她並未急著沖入內殿,而是轉身去了小廚房看酒釀圓子。

有些事,是姜苒心中的結,唯有她自己才能想得明白。

姜苒兀自寬衣上了床榻,她緊擁住被子將自己裹住,徐陵遠的話在她腦海之中不停盤旋,這些年她雖不恨楚徹,心中卻到底是怨他,更是對父王的死放不下。所以回幽州之後,她對他所有的關心視若不見,寧願去找白逸修,也不願將孩子之事告訴他。更是在那日,他為了將她從封明楓手中救下,不惜性命的擋在她身前。而她,還是在提及往事的時候,不顧他身上的傷,再次出言傷了他。

可是她所怨的卻不是他做的,他是因心中對徐賁的愧疚對徐陵遠的愧疚,選擇將此事扛下來。而他心中那萬般的愧疚卻是因為她,因為她兄長而起的。

姜苒只覺得頭疼目脹,哪怕身在殿內也覺有寒風刺骨,她緊緊擁住被子將自己縮成一團。

……

徐陵遠去了公孫謀府上,公孫謀瞧著徐陵遠不同往常的神色,卻又一時拿不住他的喜怒,他親自斟了一盞熱茶遞到徐陵遠手邊。

徐陵遠道謝接過,他將茶盞放下,隨後如釋重負般對公孫謀道:“公孫先生,我剛從王宮中來。”

公孫謀聞言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王宮中?”

“我去拜見王女,將中山王之事向她坦白了。”徐陵遠微微垂下頭:“這些年一直是陛下替我扛著,我亦是自己一時難以面對。可是重陽宮宴那日我才知,我的所為害了陛下,王女對陛下嫌隙至深,小公子之事,王女寧願告訴白逸修也將陛下瞞著,不願相告。”

“陛下從未做錯過什麽,他是為了王女才深覺愧對徐家。亦是為了徐家,才會深愧王女。可是這一切卻都是我和姜鐸的錯,不應讓陛下再為我承擔下去。”

公孫謀聞言陷入一陣沉默,他捋了捋胡子:“那……王女是何反應?”

“我所言太過突然,王女許是一時反應不過來,我只望王女能明白陛下的苦心。”徐陵遠想著姜苒的反應不由一嘆,隨後他對公孫謀道:“明日我便要離京趕往燕西,幽州之事還要靠先生多費心操勞。”

“陵遠兄一路保重,我在幽州等著您和陛下凱旋。”

徐陵遠聞言重重的一點頭,隨後端起公孫謀為他斟滿的茶盞喝幹凈。他起身欲告辭,卻被公孫謀喚住:“…今日之事,徐將軍可打算告訴陛下?”

徐陵遠聞言停頓了片刻,他搖了搖頭:“我若告訴陛下,只怕陛下仍舊難放下對徐家所愧的心結。我只願王女能與陛下冰釋前嫌,若能如此,陛下是否知道又有何重要呢。”徐陵遠說罷又對公孫謀一禮,隨後轉身離去。

徐陵遠離開幽州也有半月余,公孫謀派人入宮打聽臨淵舊宮的情況,卻被告之,王女生病已多日未踏出宮門了。

公孫謀不知徐陵遠是用何種方式告之姜苒實情的,那根刺埋在姜苒心中已久,猛然拔去,傷口未必就能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