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論戰(第2/3頁)

“第一錯,擾亂社會秩序;第二錯,破壞政局清明;第三錯,圈占百姓土地;第四錯,逼迫農民暴起。這四錯,錯錯致命,錯錯不容姑息!”

這話說得太狠,讓人不寒而栗。

他莫不是忘了自己也是商人家庭出身?

徽商王欽呵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東南八道,為財賦重地,資財於國。如今我朝有大半稅收來源於商賈,若是抑商,如何富國?”

徐清止寸步不讓,擡眸直面他,一字一句地說:“燕太`祖先順民心,故功名成。夫以得民心而立大功名者,上世多有之矣。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大燕以農立國,耕種鄉裏者,十有八九,試問如何舍本逐末,悅商而輕農?”

魏王含笑,重復了一遍祈韓的話:“公子妄言,有何證據可顯重商輕農?”

謝雲臣起身,目含千秋雪,凜然不可欺。

他右手負立,淡淡道:“經商利厚,人人向往之。故前朝多行抑商之法,或貶其社會地位,不得衣絲乘車;或令其子孫後代拘於商籍,不得入仕;或賦以重稅,奪其厚利。多法齊下,乃息民從商之意。然大燕因商賈相助立國,對商人多有優待,百年間,從商者呈數倍增長之勢。”

“力壯者棄農從商;老弱者留守薄田。富商大賈使盡手段,賤價購田,使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這樣,算不算得上是重商抑農?”

護元派臨原公冷笑:“從沒有一項政策是要抑農的!反而接連數年降低農民田稅,這分明就是民間經濟自行發展的結果,為何賴在商人頭上?逐利乃人之天性,商人厚利,民眾趨之若鶩,有何奇怪?”

謝雲臣與他對視,目光炯炯。

“有意之果和無意之果,最後得到的都是果,不是嗎?”

統治者的意圖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寬待商人造成的客觀影響是什麽。

“前怕虎後怕狼,畏手畏腳,就是謝大人要的國運嗎?”

他短促地笑了聲,道:“謝某之於天下,猶如浮遊之於滄海,我的意願何足掛齒?要看就看,他們要什麽!”

長臂揮動,指尖直指台下百姓。

星目微光閃動,望向台下黑壓壓的人群。

“諸位來此,應該都很關心改革。你們為何關心它?”

底下有人小聲咕噥了句:“我爹還在鄉裏務農,能不關心嗎。”

謝雲臣彎唇,朗聲道:“沒錯,你們之所以關注改革,是因為它與大家的切身利益相關。敢問在場各位,有沒有誰往上掘三代,找不出親戚在鄉間行農事的?”

恐怕除了魏王敢舉手,還真沒有其他人有底氣說這句話了。

誰家沒個窮親戚?

誰家又能完全跟農民撇清關系?

“商人獲利的確高昂,但請諸位想清楚,商人賣的是什麽?茶葉、布料…哪一樣不需要農民生產?大燕子民十之有九都是農民,可如今是怎麽個情況?”

“天下土地,八分歸商賈地主,兩分歸農民。”

目光掃過,痛色明顯。

“民舍農而從商則其產約,其產約則輕遷徙,輕遷徙,則國家有患。民以何生存?國何以生存?”

鴉雀無聲,無人能應。

祈韓咽下唾沫,壓住心底怯意,心知已無法再與他討論這個話題,立刻轉向,直擊改革措施的軟弱處。

“右仆射有遠志不假,然措施是否可行?將鹽、鐵收歸國有,有與民爭利之嫌!商者無大利可逐,失奮鬥之心。散敦厚之樸,成貪鄙之化。且獨國之一家行此業,恐會專行獨斷,不利民生。”

謝雲臣望他一眼,眼底沒有任何波瀾。

“匈奴屢擾我邊境,陳兵漠北,今行鹽、鐵官營,可蕃貨長財,以佐助邊費。若廢官營,國庫空虛,軍用匱乏,使將士饑寒於邊,何以贍之?”

祈韓悒悒不作聲。

護元派的光祿寺上卿恨鐵不成鋼,替他回答:“收稅於商,同樣可富國庫。再問你,扶民法利率如此低廉,如何保證國庫正常運轉?”

這問題,顧民和幫謝雲臣說了。

“吾行其法,定是深思熟慮,多加思考之後才頒布。首先,對農民資格加以限定,必須是家中有重病者或收成不佳者才可向官府求其扶助;其次每一環節都嚴加管控,不允許任何鉆空之禍;最後,朝廷借出去的錢,都是將兩倉余糧折算成本錢,根本不會禍及根本。文大人是多慮了!”

論戰不休,從正午開始,一直持續到晚霞遍天。

長達三個時辰的辯論結束後,眾人還依依不舍地站在原處,不肯離開。

實在精彩,通過此戰,改革之法將徹底在盛京民眾間流傳開來。

謝雲臣飲了口茶,與周福海互看一眼,眼露笑意。

皇上並不關心勝負如何,辯論一事,只要嘴巴還能張開,都有話可說。他舉辦此次論戰的目的,無非在於想提高改革的知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