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玩火

“偷盜屍體?”

白術戴上了眼鏡,能夠看清拘捕令上的字,說道:“這不可能,我們出了趟遠門,一個多月了,剛剛回家,在路邊吃飯的時候包袱被賊偷去了,鑰匙錢物都丟了,連自己家門都進不去,哪來的閑工夫偷盜屍體?”

“再說了,我一個大夫,偷屍體有什麽用?”

沐朝夕不信,指著一地西瓜皮,“錢財都丟了,你的西瓜那裏來的?”

“當然是用簪子換的。”白術指著頭頂道姑髻上的筷子,“家門進不去,天氣又熱,我用一根玉簪換了樹下的西瓜攤子,包括吊床,我在這裏歇息,我的護衛去抓賊。”

彪形大漢身高足足有九尺,腰圍是沐朝夕的雙倍,就像一尊鐵塔,臉上有幾道新傷,左邊的唇角微微撕裂,已經見血。

不過,盡管如此狼狽,也能看得出大漢長的頗為周正。

這種相貌,就像過年時貼在門上的門神活了,從畫裏走出來似的。

“門神”看著空空如也的竹筐和滿地西瓜皮,當即將白術護在身後,“光天化日之下搶我們的西瓜,我看你們是土匪假扮的吧。”

今天和一群賊打了一架,“門神”看誰都是賊。

“西瓜是我花錢買的——白司藥自稱不知偷盜屍體這回事,為什麽要假扮商販和我聊天,妄想蒙騙過關,莫非是心虛?”沐朝夕將拘捕令一晃,“白紙黑字,還有錦衣衛的印章,我不會騙你們。”

又道:“我不管你有罪無罪,我的任務是捉拿白司藥歸案審問,還請白司藥配合。”

“門神”寸步不讓:“假印章我牛二見的多了,買個蘿蔔就能刻一個。”

沐朝夕心道:原來他叫牛二,果然又牛又二。

按照沐朝夕壞脾氣,早就命人一哄而上拘捕嫌犯了,但是想到臨行前陸大人叮囑過的,要對這個女官客氣點。

陸炳是嘉靖帝的奶兄,就他的地位和身份,朝廷誰敢得罪?既然陸大人都開口了,肯定有原因的。

這個女官不尋常。

更何況這個牛二看起來很能打的樣子,闖進盜賊的巢穴裏找到包袱,還能全身而退。

還是先禮後兵吧。

沐朝夕拿出腰間的牙牌,表明身份,“白司藥在宮廷當了十年女醫,想必是識貨的,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牛二郎。”

“門神”正要再爭執,被白術給叫住了,“把他的腰牌拿過來給我看看。”

牛二照做,白術拿著腰牌細看,這是象牙做的,細膩潤滑,從奶白的顏色來看,牙牌還很新,象牙制品一般超過三年就發黃了。

牙牌是手掌大的橢圓形,以祥雲為飾,正面寫著楷書“錦衣衛”,下方還有大篆刻的“錦衣衛”,反面寫著“錦衣衛千戶沐朝夕”,圓弧側面還鐫刻著“乙卯年武字第一百七八百號”。

白術問沐朝夕:“沐千戶是正德十四年剛升遷的千戶?”

乙卯年就是正德十四年,也就是三年前。從腰牌側面的編號來看,這塊符牌在正德十四年制成,不過,也有符牌丟失更換的,所以白術要確認一下。

沐朝夕說道:“我本是南京錦衣衛的世襲千戶,正德十四年,寧王謀反,先帝領兵南下親征,我參與平亂,得了先帝賞識,被平調到北京的錦衣衛,故得此符牌。”

大明錦衣衛分南北。

大明在永樂年間遷都北京,但是故都應天府依舊作為都城保留,因為在南方,所以叫做南京。

南京作為北京的備胎,一應中央六部,國子監,錦衣衛等等都和北京一模一樣,保留完整的一套中央集權官僚體系,官員的俸祿地位也都是一樣的,只是遠離皇帝,沒有什麽實權。

所以南京外號是官場養老院。

這個沐朝夕能夠從南京錦衣衛平調到北京錦衣衛,其實是高升了,可見正德皇帝十分欣賞沐朝夕。

可惜,正德皇帝平了寧王之亂後,沉迷江南美景(主要是美人),在溫柔鄉中不肯走,玩了整整一年!

正德十五年,九月,正德皇帝在鎮江釣魚,不慎落水,病了一場,身體不好,想繼續玩美人也玩不動了,只得回到京城,那時候已經是臘月了,沐朝夕跟隨禦駕,初次踏入京城。

正德十六年,三月,正德皇帝薨,年僅三十二歲。

正德皇帝無子無女,絕嗣。

國不可一日無君,內閣和張太後決定,挑選了離皇室血脈最近、正德皇帝的堂弟、年僅十五歲的興獻王朱厚熜,將其推向了皇帝的寶座。

這便是現在十六歲的嘉靖皇帝。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況嘉靖皇帝以前只是個藩王,又不是正德皇帝的兒子,沒有香火情。

小皇帝剛剛上位,類似沐朝夕這種先帝一手提拔的死忠,當然是敬而遠之,打發去看守大門;嘉靖帝的奶兄陸炳成為錦衣衛指揮使,是京城炙手可熱的新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