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長公主殿下

陸炳難得比手下聰明了一次, “不是心虛,正德帝無論庶出或者嫡出,只有他一個活著的皇子,他的皇位無可置疑,正德殺鄭旺,是因為他必須恪守孝道。他下令殺了鄭旺,正好證明鄭金蓮確有其人。”

鄭旺妖言案橫跨弘治、正德兩個年代。

不管是什麽原因, 弘治帝拖著鄭旺的死刑遲遲沒有執行,他肯定知道新天子登基,一定會大赦天下,鄭旺會獲得自由,所以,弘治帝是有心對鄭旺網開一面,故意讓正德帝放了他的。

倘若鄭旺出獄後老老實實過日子, 都不會遭來殺身之禍,可是他沒有,繼續作死——是誰給他那麽的勇氣?

唯一的解釋,就是鄭金蓮的確是正德帝的生母,鄭旺覺得, 無論如何,正德帝不會殺了自己親姥爺。

如果弘治帝殺了鄭旺,將來正德帝知道真相, 恐怕會有怨懟之心,畢竟是血親關系, 所以弘治帝一直沒有核準鄭旺的死刑,等著借著正德帝之手,在大赦天下時放了自己的外祖父。

然而,鄭旺獲得自由後,比第二次更加變本加厲的作死,居然跑到皇宮門口大呼鄭金蓮的名字,罵張太後借腹生子。

在這種情況下,無論正德帝是否知曉鄭金蓮的存在,他都必須處死鄭旺——因為要顧忌張太後的面子,還有帝後一人一世一雙人的人設不能崩,否則就是他不孝。

張太後不承認鄭金蓮的存在,那麽她就不存在。

即使鄭金蓮是真的,張太後才是正德帝的嫡母,正德帝剛剛登基,他的孝只能給張太後,至於鄭旺,從封建倫理上說,正德帝名分上的外祖家是張太後的娘家張家,他鄭旺算什麽東西?

而且,父親弘治帝當年也是判了鄭旺死刑——哪怕一直沒有執行,也是告訴正德帝,弘治帝是不承認鄭金蓮的存在。

正德帝剛剛登基,出於孝道,他是不能違抗父皇母後的意願的。

所以鄭旺必死無疑。

沐朝夕沒想到他一次偷窺,就揭開了塵封已久的謎團,陸炳興奮的蒼蠅搓手,迫不及待的要告訴嘉靖帝,“張太後總是仗著輩分欺負皇上和太後,呵呵,這下我們也有由頭對付張太後了,明明是去母留子,還裝什麽一人一世一雙人的皇後,愛情她要,兒子她也要,做人不要太貪婪。”

沐朝夕說道:“兩次鄭旺妖言案,人證早已死絕,即使是真的,又有什麽用。”

陸炳對著仁壽宮方向冷笑道:“不能總是她惡心我們,也要她嘗一嘗被惡心的滋味,之前總是仗著輩分欺負人,我們太後剛進宮的時候,她卻以接見藩王妃的禮儀接見我們的太後,以此侮辱太後,我們太後為了顧全大局,沒有當場翻臉,對她行參拜大禮,此等侮辱,我畢生不忘,主辱臣死,我定要為太後找回面子。”

言罷,陸炳轉身去乾清宮告訴嘉靖帝這個大好消息。

沐朝夕卻攔在前面,“大人,這個鄭金蓮……只生了正德帝一人?卷宗裏還沒有其他記載?”

陸炳此時迫不及待,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沒有,如果還有其他子嗣,皇位還輪得到咱們皇上?你如今是指揮僉事了,錦衣衛各種卷宗档案你都有權查閱,你自己去看。”

陸炳步履如飛,他終於是個有用的奶兄了。

沐朝夕卻若有所思:剛才陸炳其實沒有聽懂他的問話,鄭金蓮生了正德帝一個兒子,她還有無其他子女?

這女人生孩子,男女參半,並非只是指兒子,女兒也有可能。

沐朝夕之所以會這麽想,是因為以他對白術的了解,白術絕非愚忠之人。

白術天生涼薄,不像為了一個忠字,而冒著殺頭的威脅去偷盜龍體。

更不像為了一個忠字,巴巴的找祭祀福神的借口,沐浴更衣,去西南角的鹹安宮設香案,寫祭文。

當了半個月的貼身保鏢,沐朝夕對白術有所了解,白術這個人除了對醫學有追求幾乎廢寢忘食,她對其他方面懶得出奇,懶得經營婚姻和感情,和離之後沒有絲毫和麥廠花復合的意思,她能躺著絕對不坐著,真是推倒的油瓶都懶得去扶一扶的主。

為你偷屍,為你給你親娘寫祭文,沐朝夕回想那晚白府喪屍驚魂夜,他吹奏葉片,吸引來了匍匐前行的正德帝。

他拿起了長刀,正要揮刀,砍掉龍頭。

可是白術阻止了,她淚流滿面,無聲的哭泣,淚水珍珠般滾落,她右手捂著胸口,想要靠近,卻不敢靠近。

她跪俯於冰冷的石板路上,雙手撐地,看著朝著她爬過來的龍體,說出為他查清真相,為他復仇的誓言,她最後一句話是: “但願……但願來世,不要生在帝王家。”

那時候沐朝夕覺得白術是個冷靜得近乎無情的人,可是那一刻,她情感多到不像白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