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鬼群棲(四)

她的丈夫肯定有什麽秘密在瞞著她。

這種不被信任的感覺讓她有點不愉快,卻也讓她感到興奮,甚至勾起了她心中濃濃的征服欲。

秘密不僅使女人更有魅力,男人也同理。如果生活中什麽都是古板無波的,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那人生未免也太無趣了吧?

無趣就是最大的罪了。富江對此深以為然。

盡管‘鬼舞辻無慘’這個名字對於富江來說是全然陌生的,但也不妨礙她對號入座——很明顯,這就是她丈夫一直隱瞞著的別名了。

在禁刀令早就被頒發了的現在,還有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少年手握著刀,一副恨不得把她的丈夫殺之而後快的感覺,這可真是奇妙呀。

他的身上穿著的比起私服倒更像是制服,富江以前見過的新選組的制服就和它很相像……再加上他佩了刀。在大正年間應該是沒有什麽反抗組織的,而且他還這麽仇恨自己的丈夫,眼中完全看不進其他人……

呀,該不會是針對鬼舞辻無慘而建立起來的組織吧。富江被自己的想法驚道,哧哧地笑著,伸出手掩住了嘴。

在她的耐心快要被平靜的生活完全的消耗殆盡之時,還能得到這樣的收獲,可真是完全掃除了她之前的煩悶。富江的鼻尖很敏銳地嗅到了一絲對她而言並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熟悉的血腥味,這並不是從無慘的身上傳來的——他身上的血腥味要更厚重一點。

富江克制著不去看血腥味傳來的方向,想也知道十有八九就是她丈夫搗出來的鬼,或者說是……對於少年的挑釁。她只對著半大的紅發少年歪了歪頭,一派天真模樣抿著嘴笑了一下,又轉過頭看著無慘。

“怎麽了?親愛的。”就連呼喚著無慘的聲音都變得高昂了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的好心情。

她可不覺得鬼舞辻無慘針對這麽一個小孩兒有什麽不對勁的,在她的字典裏可從來沒有過‘謙讓’一詞。所有妨礙富江的存在都是沒有存活必要的,她想怎麽欺淩都是正確的,如此換位到無慘身上,她也覺得這再正常不過了。

鬼舞辻無慘此時卻不得不忽略了他的夫人,應付般的低頭安撫道:“沒什麽事。”眼神卻還是看著紅發少年的方向,嘴角也勾起了輕慢的弧度。

被忽視的感受讓人很不愉快,但介於他們帶來的這場戲實在是太有趣,富江大度的決定原諒他這一點,還沒等她問出那個有著溫柔眼眸的少年是不是他認識的人,就聽見旁邊又發生一陣騷亂。

躺在地上的人一臉驚恐,面目猙獰,口中時而發出“嗬嗬”的哀嚎聲,她被按倒在地,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著來往的路人。伏在她身上的人指甲變得尖銳,嘴角滴落的不僅有涎液還有血液,就連皮膚都是不正常的灰白色。

可路人見到這種景象也不會勇敢到上前幫忙——大概人性就是如此涼薄吧,他們只是寧願使勁推搡著其他人也要遠離這個災難的現場,卻也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不願意離的太遠,站的遠遠的漠視著這一切,一邊低頭和自己的同伴竊竊私語。

也不知道到底是食人的景象可怖,還是他們無情旁觀的模樣更讓人心生恐懼了。

富江的眼神漠然,即便看到了疑似食人的血腥場面,她也只是厭惡地皺了皺眉,向鬼舞辻無慘的方向靠了靠,滿含厭惡地道:“真是可怕呀。”

與其說是可怕,她更討厭的是這一切帶來的強烈即視感,引起了她不好的回憶。她也不是沒有像這樣躺在滿是塵土沙礫的地板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肉被強行分割,她自己卻無能為力的。

但也只是討厭的程度了,遠遠達不到要她親自上前解救的地步,她甚至都不願意跟身邊明明有能力解救的鬼舞辻無慘提一句。

她一點也不關心這個突然出現的食人怪物究竟是個什麽物種,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會對多少人造成傷害。

與她無關不是嗎?

盡管富江一直不願意承認,她也知道自己與普通人類不再是同樣的物種了……她活躍在表世界,卻不代表她對裏世界一無所知。

她曾經經歷過世界的無數次重啟,無論是猶如蝗蟲過境的‘魚’,還是飄揚在天際的‘人頭氣球’,亦或者是蔓延至整個世界的大霧和霧中的美少年,都是她曾經歷過的真實事件[1],即便是她自己都曾經造成過世界毀滅之後的再次重啟,這才導致富江不得不因此收斂,不再為所欲為而是克制著不讓自己受傷,不讓自己‘分裂’。

她的壽命遠比你想象中的要長,也比你想象中的更短。

若說是‘富江’這一類存在,從她被自己的同班同學和老師分.屍變成怨念的產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死去過,無論世界幾次三番走到了盡頭的終結,她仍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