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鬼群棲(三)

即便富江是那樣‘安撫’繪水戶的,她自己也並不是多能忍耐的類型——如果她有朝一日真的變成那種善於隱忍,為了別的什麽事情而委屈自己的人,那她也不是富江了吧?

盡管月彥表現出來的寡淡實在讓她感到無趣至極,短暫的等待卻並不是令她厭煩的事情。

不如說,正是這種男女之間在還不完全了解對方的時候的互相試探,才是交往的精髓所在啊——雖然富江往往被動的跳過了這個步驟,那些男人沒有一點抵抗力的就自願成為了她的俘虜。

難得碰上這樣勢均力敵的人,即便他將來也可能變成那樣無趣的模樣,至少現在帶給富江的愉悅就已經足夠稱得上是他人生中做過的最有價值的事情了。富江傲慢地想著。

但如果讓別人來評判他們之間的相互試探,也完全不會聯想到甜蜜的戀愛,只會認為是兩個虎視眈眈的獵人在將對方視為了自己的獵物的同時,等待著一擊斃命的時機吧。

在這個過程,能起到決定性因素的也只有耐心了。

“怎麽想都覺得在這場較量之中獲勝的概率太過於渺茫……如果他真的像你描述的那樣,我們可完全沒有反抗能力啊?我說,既然你也是我,何必執著於區區一個男人?他對你的愛意並不作假,再待下去恐怕又要……”繪水戶十分平靜地說。

她們都知道她沒有說完的後半句話是指什麽。

即便她們能夠無限再生,也不代表會忘卻身體被分裂、意識卻清醒的痛苦,每一寸的細胞都在時時刻刻發出悲鳴,卻並不是因為感受到了生命能量的流失,而是因為想要脫離她這個本體,成長為一個新的、獨立的個體。

做夢。她們想著。

“我也是你?”富江嗤笑了一聲,略帶鄙夷地看著她,即便沒有說出來,繪水戶也能看見她滿眼的‘你配嗎’,恨恨地磨了磨牙。

即便被當面嘲諷了,繪水戶卻也沒有反駁,她的心中充滿了恨意,眼睛有一瞬間變紅,就連指尖都有些癢癢的,考慮到自己和富江的戰鬥力是半斤八兩的弱,還是泄氣道:“行,我是你,你不是我。”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啊?繪水戶不滿地想著。明明她應該被轉化成富江的,怎麽在最關鍵的地方出了差錯啊?

她和富江長得一模一樣,思維也大致相同,身上卻獨獨少了那種致命的吸引力,也無法快速成長到相同的體型。

如果讓她知道這是誰在其中搗鬼,一定要殺了他,害得她不得不在這個家夥面前低一頭……繪水戶惱怒地想。

盡管她的生長速度已經足夠驚人了,她卻還是不滿足。女性果然只有在十六歲才是最美的年紀吧?保持著青澀稚氣的同時又有著過渡成女人的成熟性感,這才是她所向往的。

……也多虧她最近沒怎麽長身體了,否則仆人們大概又要換一波了——上一波發現繪水戶的異常之處,並喊她怪物的人已經全部被月彥辭退了,至於他們接下來去了哪……關她什麽事?她根本不在乎。

富江這次倒是沒有再為難她了,只倨傲地微微擡起了下巴道:“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我只要讓他迷戀我,最終的勝者就還是我呀?”

明明說著完全依靠男人的話,她卻一點也不引以為恥,反而得意洋洋地勾起了嘴角:“我可不想像那些醜女人一樣親力親為,只有躺著以最舒適的姿態等待信徒的上貢才是最理想,也最適合我的生活吧?”

她的結局永遠是被迷戀她的人所殺害想必也與她的性格有很大的關系。她知道,卻不打算改變。

憑什麽要改?明明是愛上她卻沒有自知之明的人的錯。如果他們早點端正心態,以最虔誠的心態服侍富江而不敢有一絲一毫的不滿,因為偶然的注視而誠惶誠恐,不就能在獲得垂憐的時候得到最大程度的快樂嗎?

繪水戶卻並不抱有相同的想法,這一點是十分奇怪的,也正是因為她和本體富江之間產生的微妙差別,她才會被富江偶爾用輕蔑的語氣喊作‘殘次品’吧,至於產生這種差別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迷戀你的男人最終還是會殺了你啊?”

富江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只隨意地擺了擺手打發道:“那正是愛我愛到極致的證明。”

她究竟是無聊到了什麽地步才會需要在這裏和‘另一個自己’聊天?富江一想到這裏,頓時感到十分厭煩,瞪了繪水戶一眼,繪水戶一臉茫然,但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太可悲了,感覺就像是那些沒有朋友只能和AI聊天的宅男。

富江腳步輕快卻迅速地離開,因為長時間的坐姿有點發麻,但這不妨礙她三兩步小跑到不遠處的書房,正好借著腿軟的力栽到了‘月彥’——或者說是鬼舞辻無慘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