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柳父回到醫館的時候,天都黑透了,翠翠聽見動靜睜開眼,拍拍床邊的位置讓他坐下,柳父擡頭看了一圈發現羅氏不在,不禁皺眉問:“她去哪兒了?”

翠翠蒼白著臉笑笑:“她回家給我拿換洗衣裳了。”

“這還差不多……”柳父嘟囔了一句這才笑看著女兒,說:“翠翠放心,爹給你討了公道,大人一聽蔣家人又害你重傷,十分震怒,當堂打了蔣家母子,老妖婆打了十棍子,那個傻兒子打了三十棍子,皮開肉綻,也給打暈了,還判他們賠給咱們三百錢的醫藥錢。”

翠翠看著父親,心中溫暖的點了點頭,問:“他們蒙著面,就是想傷了我不被發現,大人是如何讓他們認罪的?”

“那老妖婆是狡猾些,一口咬定不是他們母子,主要是那個傻小子是個蠢貨,一見上了公堂直接就尿了褲子,大人再一嚇唬,他自個兒扛不住害怕就招了。”

柳父說到這裏,看著她嘆口氣:“以後蔣家肯定不敢再來找麻煩了,閨女你就好好養傷,什麽時候養好身子,再談說親的事兒。羅氏要是在家啰嗦,你就跟我說,我去說她。”

“好,爹你累了一天,趕緊出去吃口飯……”

“我等她來了再去……”

翠翠在醫館住了四天,能自己下床才回家,羅氏這回挺好的,給她熬藥端飯不說,還舍得給她吃雞蛋了,雙胞胎弟弟有金和有銀每天下工來吃飯的時候都會帶著兩個弟媳,進來跟她說說話。

她這傷重,躺在床上調養了將近一個月,才下床走動。

三個月後,初秋。

這一日,翠翠在屋檐下給父親做衣裳,羅氏從外面回來,一進院就過來坐在她身邊,說:“翠翠呀,有個事兒我跟你商量商量。”

“你說。”翠翠想著,怕是有關銀子的事兒,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見她笑著說:“咱家有金,他成婚那時候不是買的人家破屋嘛,如今生了孩子那破屋一下雨就漏水,住著太糟心了。他就說想把房子翻一翻新,蓋的寬敞點也方便住,現在他手裏也有幾個銀子,只是還不大夠,我就想著,你是老大姐,手裏也有錢,就給有金湊點,幫他把這房子翻起來。”

其實她也猜到是這個事兒,因為前陣子大弟弟有金吃飯時候就說過這個事兒,那時候她沒吭聲,是在考慮給他添多少合適,不過她手裏也就十來兩銀子,眼下還常常得吃藥,其實也禁不住花……

但是最近羅氏對她好,所以她一開口,翠翠就直說了:“娘,你既然開口了,那我就拿三兩銀子出來。雖然不算多,可主要是我這身子以後常年得吃藥,還得花不少錢。而且萬一我要是嫁不出去,那就得一直在家住著,那我也不能白吃白喝啊,手裏的錢也得貼補貼補家裏。”

她這麽一說,羅氏沒話說了,本來想哄著她拿出五兩銀子出來,可是她說的也沒錯,要是把她手裏的錢掏空了,到時候翠翠手裏沒錢了,要吃藥,還不是她出錢?

所以想了又想,羅氏點了點頭:“也成,三兩也行,也是你的心意。”

這事兒說好了,翠翠當即就把銀子拿了出來,羅氏接過去就出了門。

有金的房子很快就開始翻新了,翠翠不能去幹重活幫忙,就幫著弟媳看著孩子,幫著做做飯,一歲多的小娃正是調皮好奇的時候,翠翠哄的也挺累,沒幾天就覺得心口不舒服,悶悶的。又一個早上起來就覺得不好,腦袋昏昏沉沉的,好像傷寒了。

她這一傷寒,兩副藥還沒吃完,緊接著就開始咳嗽了。這一咳嗽不得了,受過傷的心肺舊疾就給牽出來了,每咳嗽一次,心窩就痛一次,連著吃了將近一個也月的藥,有金的房子都翻好了,她這咳嗽才堪堪停下。

羅氏看著她虛弱的坐在屋檐下帶著孩子,嘴裏嘟囔著:“你這身子呀,我也是沒法,前陣子好不容易給你找的那個不錯的人家,一聽說你常生病,直接都不來相看了。所以最近天涼了多穿點,可別在病了,你這藥罐子的名聲可不能傳出去,要不然你怕是還真不好嫁出去。”

“嫁不出去就算了,反正將來你要是嫌棄我,你直說,我一根繩子吊死了去。”

羅氏一聽就罵道:“呸呸呸!你少說這個話,可別叫你爹聽見了,又說我這個後娘欺負你。”

翠翠無聲嘆口氣,看著院中的老樹上,綠葉漸漸發黃要落下,心裏憋悶的很,覺得她命怎麽這麽苦,守了十來年的寡,終於打算再嫁人的時候成了病秧子,沒人要,只能住在家裏拖累家人。

想想心裏就憋屈,不舒服,真不如死了算了……

晌午時分,本來應該在鎮上做工的柳父急匆匆的回來了,好像是一路跑回來的,大秋天的頭上一頭的汗,一進門就揮舞著手臂喊著:“翠翠呀,快出來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