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翠翠哭的喘不過氣,眼前一陣陣的黑,柳父紅著眼圈將她扶進屋裏讓她躺下,坐在床邊抹眼淚:“早知道,我就是打你罵你,也不讓你守在那蔣家,白白苦了你這麽多年,那個負心漢,還不如死了好啊!”

翠翠緊緊閉上眼,無聲的流淚,心口劇痛到連每一次呼吸都是痛不欲生,那些往事,那些時光,那些哭過的眼淚,做過的噩夢,這一刻歷歷在腦海回蕩,最終都化作一腔哀怨,怒恨。

他活著,他卻不回來。

他活著,他卻娶了別人。

她覺得自己這些年的苦守,就是一場笑話。

好痛,好苦,好不甘心啊……

她又病了,起不來床,整日整夜的咳嗽,柳父心痛的幾天之間頭發又白了許多,羅氏也不敢過多說話,她食不下咽,眼睛紅的嚇人,柳父連著請了二個大夫來看,都說這是心病。

這夜,她躺在床上,心窩難受的睡不著,不停的咳嗽,又生怕咳嗽聲吵到父母,將被子蒙著自己的頭,咳嗽的時候使勁用枕頭捂著嘴,眼淚濕了枕頭一大半。

“咳咳……”好不容易平復了片刻,她再次咳嗽起來,忽然胸口一陣刺痛,一股腥味湧上喉頭,她立即掀開被子,可還是晚了,一口血瞬間噴在了枕頭上,在昏黃的燭光照映下,散發著刺目的暗紅。

“咳……咳咳……”她看著那血,立即用手緊緊捂著嘴,眼淚毫無知覺的流了滿臉,急忙將枕套摘下來,將嘴上的血擦擦,然後將枕套卷起來塞在床頭下。

做完這一切,她呆呆的坐在床頭,看著燭光,雙目紅腫,空洞無神,不停的咳。

沒多久,柳父和羅氏披著衣裳過來了,柳父看著她那個心如死灰的樣子,眼眶瞬間濕了,坐下來勸她:“翠翠,乖女兒,別難過了,為了那個畜生,不值當啊……”

羅氏也心酸的嘆氣:“眼下你身子這般光景,大夫都說了是心病。這幾日你飯也沒吃幾口,若是再天天這樣哭,什麽時候才能好啊?”

翠翠看著他們,毫無血色的臉上,那雙通紅的眼裏喊著熱淚:“是我不孝,讓為我爹娘操心勞累了……”

柳父搖搖頭,吸吸鼻子,給她壓了壓被子:“夜深寒氣重,你蓋好點,爹去睡了。”

翠翠點點頭,看著他們離開後,目光一直盯著那盞油燈。

吐血了呢……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就要這麽死掉嗎?

那也太窩囊了……

次日一早,柳父一大早過來看女兒,給她端了藥過來,一進屋發現她已經穿好衣裳了正在梳頭,他嚇了一跳,急忙說:“閨女,這一大早涼氣太重了,你起來幹啥?趕緊回去躺著。”

翠翠搖搖頭,對著窗口的銅鏡梳好頭,這才回眸笑看著父親,蒼白的面容上,那雙眼裏滿是堅定:“爹,我決定了,去找蔣元,為我自己和婆婆,討一個說法!”

柳父一聽就急了:“那怎麽行?先不說咱們離京城最少一個多月的路程,單單你這身子每天都得吃藥,這眼下都要入冬了,你這身子哪裏能扛得住?聽爹爹話閨女,別去了,不值當,就當他死了,咱們好好的在家養病吧……”

翠翠看著父親,她這一生雖然親娘死的早,可是羅氏進門後雖然小氣,也沒虐待過她,爹更是時常護著她,她活了這將近三十年,有這麽好的爹,也該知足了。

可是……可是……她這守寡的十來年時光,她經歷的這一切,她不甘心!她要是得不到一個答案,她連死都是帶著怨氣,都死不瞑目!

她笑著,很是虛弱,目光卻堅定不移:“爹,別勸我了,否則我死也閉不上眼。”

柳父長長的嘆口氣,低下頭無力的擺手:“爹明白,明白……”

一天的時間,翠翠跟著柳父,去鎮上買了止咳的藥丸,找到了可以同行的商隊,回來收拾了行囊,將身上僅剩的六兩銀子帶上,和家人吃了臨行前的一頓團圓飯。

柳父看著滿面愁容,蒼老了很多,仔細的囑咐翠翠:“商隊只能送你到通州城,到了那邊商隊老板會給你介紹上京的商隊隨行,這一路上你要小心身體,小心賊人,銀子不要裝在包裹裏,不然被人偷了包裹可就完了。”

“嗯,知道了爹。”翠翠看著家人,同樣囑咐兩個弟弟:“我這一走,不一定能活著回來,家裏爹娘,你們兩個好照顧好,大姐不孝……以後,家裏就靠你們了。”

兩個弟弟點頭:“大姐放心,家裏有我們兩個,主要是你,路上一定要小心謹慎。”

翠翠笑著點點頭:“放心。”

說完,她看著羅氏笑:“娘,我回來這幾個月,給你添麻煩,讓你辛苦了,我以前有不懂事的地方,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羅氏也難受了,到底是看著長大嫁出去的孩子,雖然不是打心眼裏喜歡,可到底也是有感情的,嘆口氣抹抹眼淚:“別說了,我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咱們兩兩相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