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纏足之風

五月為惡月,不利婚事。湛大縱然想趕緊走禮,早些時候給自家混賬小子把兒媳婦娶進門,看他還敢不敢吃住在營裏不著家,卻也不肯冒著不吉利的險在五月叫官媒人登門。

誰知就有那不講究的。賢德妃才在四月最末日打發夏太監出來,賞下一百二十兩的銀子,叫榮國府在初一至初三於清虛觀打三天的平安醮。又賞下了端午節禮,榮國府裏眾說紛紜,都說娘娘這節禮叫人看不懂。若說娘娘疼愛親自教養過的幼弟,賞下的東西最多也還罷了。可偏生寶姑娘的節禮裏頭多一串與寶二爺同有的紅麝香珠串兒,雲姑娘呢,沒有這珠串兒,卻也有一樣其余姊妹沒有獨寶玉有的芙蓉簟。下人們都猜度著難道娘娘想要寶二爺雙美兼得不成?

還有黛玉的節禮,雖沒什麽物件兒與寶玉相同,可東西卻比他的還貴重些,只比賈政、王夫人、薛姨媽輕一線。更稀奇的是,林姑娘的教引嬤嬤朱嬤嬤的女孩兒,程皇商家的外甥女也得了賞,和榮府三位姑娘一模一樣,雖僅有扇子和數珠兒,也叫人嘖嘖稱奇了。

賈妃賜下的節禮是一並送到榮國府的,給朱繡的東西由朱嬤嬤收了,賈母喜不自勝,一連聲的命去接朱繡進府裏來,被朱嬤嬤三言兩語擋了回去。

等回去羅翠塢,朱嬤嬤還氣惱不已,跟陳嬤嬤道:“自打上年端午日這府裏大姑娘封妃,老太太是越發隨性了,這惡月不出門不作客的俗禮都不看了。”

陳嬤嬤哂笑,這分明是說賢德妃毒日受封,榮府裏沒法子,只得把這惡月當吉月過,“你這嘴,越發毒了。”又勸她:“姑娘這裏有我呢,況且姑娘的身子骨愈見康健,今年天氣這樣急熱起來連碗湯藥都沒用。你自家去住兩日罷,過了端陽再過來也使得。繡丫頭只怕想你想的緊了。”

才說了上年賢德妃端午晉封,今年五月五又出了新鮮事:賢德妃賈元春於端午日晉封貴妃,封號不變,正經的稱呼應是賢德貴妃。賈政入朝謝恩,賈母等內眷們也大妝起來預備謝恩,卻正值當今和皇後都在侍奉太上皇皇太後過端陽節,並不得空,只得在宮門外頭磕了頭。

就連賴嬤嬤也跟兒媳嘀咕:“怎麽又是端午日?若說是晉貴妃是大喜事,倒也真是,宮裏如今除了皇後娘娘,就是咱們娘娘和吳貴妃了,只不過這樣的大事兒,可也不選個好日子?”

賴大家的就把從賴大和賴尚榮那裏聽到的話告訴婆婆:“誰說不是呢。都說這皇家的事最看重吉時吉日,就是修繕宮室都要欽天監蔔算個好日子呢,真真兒叫人想不明白。”

一次還算是巧合,可這每每都挑個毒月毒日算甚麽呢。此一回榮國府上下都不如去年封妃時那邊得意洋洋,喜氣盈腮,賈母更是少有的沒呼親引戚的大擺筵席,只薛姨媽往王夫人出走動逾發勤了起來。

不管榮寧二府如何在清虛觀唱戲供奉,賈母帶著寶釵、湘雲等如何去觀裏看戲,羅翠塢裏始終平靜如昔。

三春姊妹在王夫人後頭抱廈裏住著,倍感暗波,倒是常過來同黛玉一起讀書作畫,彈琴寫字。陳嬤嬤和朱嬤嬤每二日都抽出一個時辰來教導些管家理事,當家的主母可以不事必躬親,卻不能不懂俗務彎繞,只要心裏有數,不被蒙蔽,就是每日琴棋書畫詩酒花的活著也無甚大事。黛玉冰雪聰明,如今已掌管了羅翠塢的總務,平日裏並不大言語這些俗事,羅翠塢上下卻也沒出過岔子,倒是三春姊妹一旁得了進益,各有所悟。

“這是林姑娘的好意,迎姑娘比你還大些兒,榮府裏還只管散著這幾個姑娘,別說教導,只怕是故意往廢了養。善棋者善謀,可憐這迎姑娘,心裏什麽都明白,卻只能一味裝木裝傻,若不是有個厲害的璉二奶奶替她處置一通刁鉆欺上的奶媽丫頭,那姑娘不知道被欺負成什麽樣兒呢。”朱嬤嬤家來就這麽跟朱繡說。

又翻檢閨女繡的嫁妝,誰知這活計沒找著,倒翻出一沓子什麽‘計劃書’,上頭不僅有自家閨女的正楷小字,還有她舅舅狗爬似的批注。朱嬤嬤這才知道,只不上倆月功夫,這甥舅倆個又做起了脂粉的生意,氣的朱嬤嬤拎著一針未繡的嫁衣,狠狠對倆個不著調的舅舅和甥女念叨了半日,直念得兩人蔫頭耷腦才罷休。

次日起來,朱嬤嬤從箱籠裏翻找出來幾個閨女舊日所繡的幾個五毒的荷包,一面給床帳四角掛上,一面抱怨:“越發鉆到錢眼裏去了,連節都不過。”

春柳秋桂也縮著脖子,自家姑娘帶著她們兩個做胭脂膏子來著,十分有趣兒,倒把端陽的規矩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朱繡也不敢招她姆媽的眼,老老實實的讓做什麽就幹什麽,頭上簪著五毒式樣鑲珍珠發簪,耳朵上掛著金蟾,手腕上纏著無色絲線,就連衣服亦是繡有五毒圖案的,另還有彩紙剪得各色葫蘆,都倒過來貼在門窗上,意為傾瀉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