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3頁)

心跳得如同戰場上敲得正酣的擂鼓一樣。

皇帝的龍榻前,烏泱泱跪了十幾個人,有的陳鸞一眼都認了出來,比如面帶悲戚的許皇後,眼中蓄淚的雲貴妃,以及跪在皇後身側的紀煥,男人脊背挺直,如同懸崖峭壁的縫隙裏生長出的蒼松,屹立風雨而不倒。

不知怎的,陳鸞竟從一個背影中,瞧出了些許的寂寥與落寞來。

還有的是陳鸞從未見過的生面孔,無不例外都是一身鎧甲,腰佩長劍,氣勢森然的大將。

竟就這樣進了帝王的寢宮。

陳鸞心中一凜,默不作聲地跟著跪了下來,眸子低垂,一聲也不敢吭。

事實上,也根本輪不到她吭聲。

外頭的雨越落越急,越落越大,養心殿內殿,帝王榻前卻出離的安靜,靜到能聽到那武將鎧甲間的碰撞聲。

“父皇!”清亮悅耳的聲音中夾帶著哭意,陳鸞同其他人一起擡頭,就見紀嬋一身杏色宮裝,像是才得到消息趕來一般,越過眾人跪在昌帝的床榻前,泣不成聲。

陳鸞多少能理解紀嬋的心情,作為唯一的嫡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囂張任性,肆意妄為,陳鸞卻知道,這些名聲,全是昌帝縱出來的。

諸多皇子皇女,實則只有皇後所出的嫡公主紀嬋,才是昌帝的心頭肉,其他人都要退一射之地。

“咳咳……”過了許久,床榻上終於傳出了虛弱的輕咳,那聲音就如同搖曳在風中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一樣。

“父皇。”紀嬋聲音哽咽,抓著昌帝的手模樣無助得很。

“都……都來了?”昌帝由太監總管扶著靠在了軟枕上,目光依舊銳利,緩然出聲也蘊著無法忽視的天子威嚴。

陳鸞一擡眸,見到了昌帝烏紫的嘴唇以及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他知道自己生命已走到了盡頭,十分平靜地宣布著後事。

“朕駕崩後,著皇太子紀煥繼皇帝位,爾等皆為朕左膀右臂,也是我朝肱股重臣,日後必得盡心輔佐太子,揚燕國之威名。”昌帝說這一大段話十分吃力,說完便躺在軟枕上狠狠喘了幾口氣。

丞相以及跪著的那些武將皆對著龍榻磕了個頭,神情肅穆,兩代帝王的交接由他們見證,這是無上的殊榮,也是莫大的哀傷。

“父皇,您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紀嬋泣不成聲,而後側首看向跪在床側隨時待命的太醫院院首,怒道:“本宮昨日來瞧的時候,父皇的身子尚還是好好的,今日病情怎麽就突然惡化了?”

“都還杵著做什麽?快去開方子熬藥,若治不好,太醫院便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昌帝由著她胡鬧,最後扯了扯嘴角,最後做了一回慈愛的父親,“嬋兒,父皇走後,你莫再肆意胡鬧,有空了就多陪陪你母後,要聽話一些。”

這樣的囑咐昌帝先前說過許多遍,可沒有哪一次,能像這回一樣讓紀嬋哭著一疊聲的應下。

反倒是許皇後面色始終平靜,甚至十分從容地替紀嬋擦了眼尾的淚珠,聲音悅耳:“早該是嫁人的年紀了,皇上以往一直念著,今日趁著諸位都在,便定下人家吧。”

外頭雨勢稍緩,昌帝挪了挪身子,握著發妻的手,笑著道:“挑來挑去,總覺得都不如意,皇後日後慢慢相看,挑個好些的,不拘富貴權勢,真心待嬋兒就好。”

陳鸞心中震動,人人皆言帝王家最無情,可此時此刻,那臨死的帝王就如同普通的父親一樣,憂心女兒的婚事,不敢擅自做主,怕她不喜,又怕對她不好,憂思重重,左右為難。

許皇後但笑不語,默了片刻後輕聲慢語道:“往日您總說晉國的皇太子不錯,臣妾瞧著他也算誠心,不若今日就為嬋兒定下這樁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