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春花第二天一早就帶著十歲的女兒搬了過來,葛銀玲和張依一正準備去上班。她給了春花幾把鑰匙,又匆匆交待了她幾句就出了門。

廠裏最近忙,中午兩人都留在了廠裏沒回來。下午下班,兩人惦記著春花母女倆剛來不熟悉,急匆匆就回家了。

聽到兩人的腳步聲,春花從廚房迎出來,給兩人打開了院門,“你們回來了,我已經做好飯了,我今天做的多,你倆也一起吃吧。”

“春花姐,你們沒事吧”張依一一眼就看到春花半邊臉又紅又腫,連眼睛也是紅的。再看她身後的那個女孩,情況也好不到哪裏,一張又瘦又黃的小臉上還帶著淚痕。

春花淒然一笑“沒事,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打我了,不過,她以後再想打我就沒這麽容易了”

張依一心裏一酸,春花和張翠翠的情況還真像,都是童養媳出身,都有個惡婆婆,在婆家當牛做馬。不同的是,春花是大女人小丈夫,她十八歲的時候和前夫圓了房,前夫小她三歲,一年後兩人生下了一個兒子,兒子兩歲時,又生了一個女兒。

春花的日子比張翠翠還苦,不但要伺候小丈夫,還要受婆婆和兩個大姑姐的氣,好不容易等兩個大姑姐出了嫁,小姑子又長大了,一個比一個尖酸刻薄。

生下女兒才兩個月,男人為了躲避鬼子參加八路軍走了,她的日子更苦了。婆婆重男輕女,加上家裏窮得快揭不開鍋,婆婆非要溺死女嬰。春花舍不得,硬是從自己嘴裏省下一口吃的,養大自己的女兒,婆婆為此沒少打罵她。

去年底彭城解放,男人回老家尋親,第一件事就是要和她離婚。為了顯示他們家仁義,允許她離婚不離家。她哭了兩天就認命了,帶著一雙兒女留在老家。

幾個月前,婆婆非要讓她來彭城伺候懷孕的新婦。她不願意,婆婆就又打又罵,還要把她的女兒送人。最後她只好答應,條件是必須要帶上女兒,她怕老婆子真把女兒送人了。

於是,她帶著十歲的女兒來到彭城,十二歲的兒子留在老家跟著婆婆。她倒不用擔心兒子,老婆子對唯一的孫子倒是真心實意的好。

在彭城的這幾個月,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那個女人太難伺候了,把她和女兒當成下等的傭人一樣呼來喝去。為了女兒她忍氣吞聲,以為能換來那對夫妻的憐惜,出錢讓女兒讀書,結果

幸虧她遇到了銀鈴和翠翠,她們倆的境遇讓她看到了希望,只有離開那個家,自己和女兒才能活得像個人樣。她感謝她們,幫著她離開那個家,並收留了她們母女。

“春花姐,你們娘倆又沒有收入,我跟翠翠好歹有個工作,哪能吃你們的”葛銀玲已經放下東西洗了手,進入廚房想要做飯。

葛銀玲的話,將春花喚回現實,她眨了眨眼睛,咽下了苦澀的眼淚,笑道“銀鈴,你就別跟我算這麽清了,我和秀秀住你們這兒,可省了不少房租呢”

見葛銀玲還要推讓,張依一連忙說道“既然春花姐已經做了咱倆的飯,咱們今天就一起吃了,以後再單吃。”

葛銀玲終於不再推辭,四個人一起坐在了桌前吃飯。

大概是被磋磨的狠了,十歲的秀秀極力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縮在桌角根本不敢擡頭看人,只顧捧著碗埋頭吃飯,如驚鹿一般的模樣,看得人心裏直酸。

“秀秀,我是你翠翠姨,這是你玲姨,我們倆和你娘一樣,都是受過苦的人,你看我倆現在活得不是挺好的嗎你不要害怕,以後沒人能欺負你和你娘了,翠翠姨每天抽時間教你認字,等你明年上了學,學了知識就能讓你和你娘生活的更好了。”

或許是張依一的笑容太有親和力,又或許是她的語氣和娘一樣溫和,秀秀終於擡起了頭,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張依一。

張依一這才仔細地看清了小姑娘的樣子,十歲的小姑娘又瘦又小,看起來只有八、九歲的樣子,巴掌大的小臉,小鼻子小嘴巴,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格外顯眼。

這是一個很好看的小姑娘,以後張開了比她娘要出眾的多。春花勉強算得上清秀,這小姑娘的容貌長大了會很驚艷。

“翠翠姨給你做件花褂子,秀秀長得這麽好看,可得好好打扮打扮。”張依一姨母心泛濫,動了打扮小姑娘的心思。

“我現在哪有錢給她做新衣裳,等我上班掙了錢就給她做,說起來,秀秀好幾年都沒穿過一件新衣裳了。”春花心裏難受,孩子跟著她受苦了。

秀秀以前都是拾小姑和哥哥的舊衣裳穿,穿到最後是補丁摞補丁。來到彭城,那個女人嫌她們娘倆穿補丁衣裳丟人,就把自己的舊衣裳給她們娘倆穿。

“我這有塊花布,正好適合秀秀,一會我給她裁了,拿到廠裏找個大姐趁中午休息的時候,用縫紉機一會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