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問(第2/5頁)

“三夢先生確實運道不好,上上屆文會,他從建安郡出發不久,就遇上大雨引發山洪。三夢先生被困在驛站七天,直接錯過了文會。上屆,三夢先生特地提早半月出發,結果半路遇上強人,差點連命都丟了。這次,我聽說三夢先生花重金雇了幾十名護衛,提早半月從建安郡出發,好不容易順利來了文會,沒想到又碰上最不擅長的賦。”

大汗淋漓,運道頗差的錦衣文士被白聞樓仆從引到一旁的休息處。

在三夢先生之後,又陸續有兩名自知不行的文士主動放棄。

走了三個競爭者,場上的氛圍反而變得更加緊張起來。幾乎所有人鬢發都已被汗水打濕,濕漉漉地黏在臉上,然而就算如此,也沒人伸手去擦汗,此時此刻他們早已忘記外物,腦中只剩下構思的駢賦。

雖然不喜歡沈雋,但沈鳳璋不得不承認,作為男主,他確實有兩把刷子。這麽多人裏,沈雋雖然也微微皺眉,緊盯著面前的宣紙,但整個人氣質卻十分沉穩,一副氣定神閑,運籌帷幄。在一堆形容狼狽,大汗淋漓,年紀不小的參賽者中,面容英俊,清爽整潔的沈雋如林中清風,月下澄江,讓人不知不覺散去心中焦躁灼熱,變得寧靜平和起來。

“這個年輕郎君不錯。”

“是啊,不出意外,我覺得他能進第二場。”

灰白的香煙早已消散,最後一抹香灰從香上掉落,香上紅光一閃,徹底熄滅。

“好!時間到!請各位停筆。”

眾生百態。剩下的二十七名參賽者,有人松開筆,狠狠喘了口氣;也有人面目猙獰,手中毛筆飛速揮動,想要搶在最後一刻寫完整篇賦;有人呆呆立著,望著面前的宣紙,無法回神。

白聞樓的仆從們走到每一位參賽者跟前,取走他們桌上的賦,再按次序張貼在高台後的墻上。

藍衫文士面上帶笑,“想必在場所有人都對這些駢賦以及最終的結果期待萬分了。接下來就要勞煩二樓的前輩們對這二十七篇駢賦一一點評。”

一名聲音洪亮,由白聞樓精心訓練出來專職唱報的仆從走上台,開始大聲朗誦起第一篇駢賦。

“……暫惜春花共芳年,且對春花揮芳尊。”

台上的仆從剛剛念完,周圍就響起一片叫好聲。

茶樓裏亦是人聲鼎沸。

“不愧是被推舉來參加白聞樓文會的文士!這才華,令人不得不佩服啊!好!沒想到第一篇就有如此高的水準!”

第一篇駢賦的創作者起身,朝四周以及茶樓對面行了個抱拳禮,“承讓承讓,在下不才,先拋磚引玉了。”

二樓的文壇宿老們回想著方才的賦,打下一個等地,開口點評起來。

沈雋的次序比較靠前,第七個。因為創作階段表現鎮定突出,圍觀者都非常期待沈雋的作品。然而沈鳳璋卻在宿老們點評第六篇作品時,起身朝外走去。

“郎君?”

沈鳳璋朝茶樓的仆役搖搖頭,站在二樓環視了一眼大堂。大堂裏密密麻麻坐滿了人,大多都伸長了脖子往前靠,竭力想看清對面的情況。

在看到坐在最左邊桌子上的客人時,沈鳳璋長眉微微一動。她指了指那邊的客人,朝茶樓的仆役吩咐道,“去跟他們說,只要三百金,這二樓的閣子就歸他了。”

仆役詫異地看了沈鳳璋一眼,顯然在茶樓裏待了這麽多年,沒聽過這樣的命令。不過他馬上低下頭,應了聲是,朝大堂走去。

二樓那位郎君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對他們這樣的富貴人家來說,三百金不過爾爾,但對坐在大堂的客人來說,怎麽可能為一個好位置付三百金。仆役不抱希望地走近那名客人。

沒一會兒的功夫,仆役去而復返,身後跟著那位客人一行人。

模樣樸素的中年男人帶著不過七八歲的小郎君走到沈鳳璋跟前,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臨時出售二樓閣子的人竟有這般好相貌,一看便知絕非普通人。

原先想多說幾句的中年男人極有眼色地收住話頭,斟酌著詞句,向沈鳳璋表示感謝。

沈鳳璋不甚在意,示意劉溫昌收下對方遞過來的木匣,朝樓下走去。

茶樓的仆役引著沈鳳璋下樓,一路上心裏糾結不已,這位郎君到底是怎麽看出方才那位衣著樸素,坐在大堂裏的人居然出手如此闊綽的。

事實上,沈鳳璋只是發現對方雖然穿著簡樸,但擱在桌上的手卻很光潔,顯然沒有做過粗活,對方帶在身邊的孩子養得極為精致白嫩,顯然是不缺吃喝。雖然看似只有父子兩人,站在人堆裏的好幾名仆從卻始終注意著兩人的情況,而這些仆從袍角上又殘留著幹涸凝固的泥點。

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對父子家有余財,只是因為一些變故,剛剛才趕到建康,沒訂上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