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相見(第3/4頁)

拖了半天,小廝一催在催,見花嬤嬤一副就是擡也要把自己擡去助興的勢頭,甄素泠目光逐漸變得更好冷銳,她垂眸思索了半天,全無辦法,只能捏緊了拳頭捶向床褥,接著盯著一動不動的小廝,聲音像是淬了千年寒冰一般,“……帶路罷。”

那就讓她見識見識,到底是何方牛鬼蛇神。

小廝對她的態度不置可否,隔得老遠看著婢女替甄素泠一件件披上較常人更為厚重些的衣裳,斟酌了一番,語帶委婉,“甄姐兒要不要……換些輕便些的衣裳?”

金鈴聞言,狠狠剜了眼不安好心的小廝,晚間溫度陡降,主子的身體較旁人更弱,大冷天裏要是再穿的少了些,風寒入體了怎麽辦?

甄素泠既決定了去前院,態度就變得不容置疑的強硬,她任憑金鈴替自己披上厚厚的披風,輕飄飄地瞥了眼面帶笑容的小廝,同樣回他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放心,我自是不會讓花嬤嬤難做。”

小廝頓時喏喏,也不敢再勸了。

款步而來,前院的雕閣畫廊樁樁件件無不精巧,靡紅的燈籠自檐邊一排而開,一陣風過,燈籠裏的燭火左右搖晃,似美人不勝嬌羞的低低驚呼。

遠處,隱隱傳來高高低低的嬌笑與男人渾厚的粗嗓聲。

這才是花坊的真實面目,一半是勾魂美人妖媚的紅妝,另一半是羅刹惡鬼猙獰的陋顏,兩相混合,膠著成了這世間擁有最多虛情假意與最多恨怨糾葛的地獄天堂。

女子的地獄,尋|歡者的天堂。

甄素泠從未如此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現如今確處於虎狼環伺的境地,後院和平寧靜的日子不知不覺侵蝕了她敏感的神經,令她不由得就放松了警惕。

前一刻還在譏諷自己的花娘,說不得此刻正陪著客媚笑,拿身子做賭本,以口渡酒只為乞求恩客歡|好之後多賞些黃金白銀,好為年老色衰的後半生多做打算。

幸好有程庭朗,自己不必受這般無盡又惡心的折磨。

甄素泠十分冷靜地想著,若是沒有程庭朗,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千鈞一發的關頭實在是忍不了了,說是懦弱也好,有負甄父的囑托也好,她寧願自我了結,也不願被流裏流氣的人臟了身子後還含羞忍恨的活下去。

“甄姐兒,到了。”小廝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甄素泠的思緒。

她站在門口,望著裏面小小的隔間,挑眉看向小廝。

小廝點頭哈腰,臉上帶笑,“甄姐兒還未出坊,怎能自掉身價,花嬤嬤都替甄姐兒考慮著呢。”

考慮?小小的隔間描金畫漆,銅綠香爐裏飄出隱隱纏綿的香氣,一扇寬大的鴛鴦屏風橫隔在中間,所謂燈下看美人,朦朧而撩人,輕薄的屏面既能展現出女子窈窕的身姿,又能輕易將看客勾的心癢難耐,忍不住一睹美人的嬌俏桃花面。

甄素泠禁不住冷哼,混跡歡|場多年,花嬤嬤還真有兩把刷子。

只不過枉費她的一番算計了,自己沒那個心思跳舞給一個潑皮看,既然有人錯估了她,那甄素泠也不介意給花嬤嬤來一招偷天換日。

看著角落裏一把頓著落了灰的琵琶,她眼中意味不明。

同一間房,燭火通明的高堂之上,地下酒盞狼藉,絲竹聲續續彈唱,花嬤嬤略顯臃腫的身子半躬著,臉上是一慣的諂笑,看著窩在寬大高椅中間,翹著腳坐姿恣肆的年輕公子哥,眼珠頻轉。她心裏琢磨著該怎麽才能狠狠地宰這肥羊一把,態度卻分外恭敬,說出的話簡直熨帖到了人的心坎裏,“公子莫急,咱們坊裏數一數二的頭牌馬上就來,您呀稍安勿躁。”

“什麽頭牌?要是剛才那樣的,別怪爺當場給她一記窩心腳。”程庭朗想起剛才那自稱花魁的女人,好像是叫什麽流音的,頓時面露厭惡。

那迫不及待想將他勾到床|上去的樣子,簡直令人作嘔。

花嬤嬤訕訕的笑了兩下,心說流音不過是摸了一下你的脖子,你就跟被雷公電了似的瞬間拍開別人的手不說,還當場踹了美人一腳,要不是看你出手大方,誰稀得伺候你這個刺頭潑皮。

嘁,看起來完全不知溫柔鄉的妙處,還是個雛也不一定。

這時小廝悄無聲息地進來,附在花嬤嬤耳邊悄悄說了句什麽。

聽完,花嬤嬤斜睨了眼面色已經帶上明顯不耐的小恩客,臉上笑意加深,裝作沒聽見程庭朗話中的嫌棄,獻寶似的說道,“爺,來了來了,咱們的頭牌來了,她呀最擅長舞了,一會準不教您失望。”

程庭朗撣了撣身上根本不存在的浮灰,漫不經心地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她……”她可是夷光夫人的關門弟子,花嬤嬤接過話頭,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一個面生的丫鬟自屏風後頭繞出來,福了福身子,禮數挑不出什麽錯處道,“主子說,她給貴客獻彈一曲瑟上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