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蛇咬尾

面對遞過去的酒,流音一瞬間整個人都僵住了。

甄素泠饒有興致的欣賞著她的窘迫,故意沒發現一般,輕聲催促,“怎麽了,喝啊。”

冷中帶柔的聲音猶如上好的寒玉琵琶,看上去質地通透,湊近了則感受到鋒冷逼人。

流音遲疑了一會,突然囅然一笑,就著甄素泠的手低頭就抿了一口清酒,擡頭時媚眼如絲,“既然是妹妹的好意,我怎可不領情?”

甄素泠見她真喝了,不免微微訝異。

流音卻跟沒事人一樣,用帕子點了點唇邊不存在的酒漬,又將酒杯推回去,表情真誠得不能再真誠道,“願與妹妹共飲此杯。”

共飲一杯?

甄素泠心裏頓時一陣惡寒。

她在腦海裏迅速分析著如今的境況,一,這是流音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計策,寧願自己喝一口加了料的酒也要打消她的疑心,非得逼她也喝上一口;二,酒裏本來就沒藥,之前是流音故意這般黏膩行事,好讓自己將猜忌的心思放在酒菜上,忽略房裏的另一個危機。

不管哪種情況,明知可能有危險還去嘗試,簡直就是愚蠢,甄素泠也不在乎什麽面子不面子的,反正她跟這位花魁關系也不好,正需要她的“幫助”,又怎麽能輕易如了她願?

想到這裏,她立刻一秒變臉,看也不看桌上的酒杯一眼,冷淡道,“抱歉,我生性喜潔,恐怕無法承受姐姐的厚愛。”

這小賤|婦竟然嫌自己臟?!

流音微微睜大了雙眼,臉色茫然中混雜著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甄素泠連一個理由都不屑於找,就這麽直接幹脆的拒絕了自己。

正如甄素泠所想的那樣,她並沒有在酒菜裏下藥,要知道七爺在,已經稱得上萬無一失,又何須別的法子輔助?她表現得那樣急切和漏洞百出,不外乎是為了迷惑甄素泠,想看甄素泠聰明反被聰明誤罷了。

剛才她願意喝下那口酒,也是因為想反將一軍,想瞅瞅一向冷靜,疑心警覺的小賤人被逼到無路可退,再也找不出任何借口的蠢樣,誰知她竟不按常理出牌!

她就不要她的臉了嗎?!

如果甄素泠聽得到這段心聲,一定會非常淡定地回復流音,不要了。

她已經沒興致再跟流音玩下去了,畢竟過了今晚,眼前的人就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口不能言的死人。

想到這裏,甄素泠瞥了對面的美人一眼,見她神色不太好看,自顧自地嘆了口氣,垂頭柔弱道,“我也並非刻意想堵姐姐的心,實在是自己不爭氣,還望姐姐莫怪……”演技派的眼淚說流就流,語氣裏甚至還有一絲撒嬌的親近意味,她嚶嚶啜泣兩聲,就將話題自然地引開了,“說起來,我在花坊裏也沒個知心人說說話,如今有了姐姐,有一件事橫在心中,倒真教人不知道該怎麽辦才是。”

她故意裝作面色為難的樣子,等著流音發問。

如果此時房裏沒旁人,流音一定是先冷笑兩聲,再刺上幾句酸話——唬誰呢,剛才還一臉冷淡加嫌棄,現在就成了只柔弱的兔子了,這臉變的,就跟自己請她來赴宴一樣不靠譜。

心裏這麽嘀咕,可為了維持在七爺面前的形象,流音還是配合著,勉強笑了笑,“……不知妹妹有何難處?但凡我能幫的,一定義不容辭。”

嘴上問著溫和耐心的話,心裏則道,把你送到七爺的床上算不算是幫?這幫的恐怕還算個大忙呢,一會顛鸞倒鳳的時候,可千萬別忘了想起她的好……哪怕只有三分,也足夠了。

腦中如此暢想,叫流音不禁勾起唇,掩去了眸中一閃而逝的冷光。

通了天眼一般,甄素泠瞬間就洞悉了流音溫柔表皮下肮臟的想法,她絲毫不怒,反而頗有深意的注視著她——只希望她一會還笑得出來。

當然,面上依舊還是裝作柔柔弱弱的樣子,聽了“知心姐姐”的發問,她顯得些難以啟齒,“這,我……我不大好意思說,姐姐可否能附耳過來?”

神神秘秘,準沒好事。

暗自翻了個白眼,流音悄悄示意後方一眼,扭頭馬上體貼回道,“當然,妹妹有話不妨盡管說,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為你分憂解難。”

話出口的同時心中則打定主意,不管甄素泠接下來說些什麽,聽完她就立刻尋個由頭避出去,到時候再將房門從外面一鎖,好保證至少一個時辰內沒人能擾了七爺的雅興。

流音這麽想著,一邊將身子偏過去,面帶笑意地聽著甄素泠含羞帶怯的悄悄話……

甄素泠湊上前,微熱的語氣激得流音身子一陣發麻,問出的卻是毫不相幹的話,“你房間的屏風後頭,還藏著一個男人對吧?”

欣然說出對流音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的話,甄素泠起身時仍是一副愁眉緊鎖,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她甚至還怯怯地瞄了流音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