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頁)

寧莞一覺睡到了晚上,穿衣梳發疊好被子出門,對面房間沒聽見動靜,晏商陸似乎還沒起來,她便一個人去了一樓大堂。

底下正是熱鬧,有佩刀佩劍的江湖人,有路過落腳的商人,有天南地北的行客,在這風雪交加的夜晚萍水相逢,你喝一口酒,我倒了一碗茶,便能親親熱熱地叫一聲兄弟。

寧莞沒往那邊去,而是走到櫃台邊,和撐著頭撥算盤的老板娘閑話,拐彎抹角地打聽起事兒來。

苗姑有生意人的熱情,也有好似江湖兒女的爽快,寧莞剛開了個頭,她便道了個明白。

現在是好幾百年前,如今的大晉皇帝還是謹帝的爺爺,時間點兒比洛玉妃的時代還要早一百年。

此處也並非大晉地域,而屬北岐。

南羅北岐分列南北,一個氣候濕熱,一個氣候幹冷,中間隔著個大晉朝,遙遙相對。

而這裏是北岐北部的一間小客棧,晏商陸是五天前來的,幾乎每天早上都會出去,也不知是去幹什麽,每每回來總是凍得不成樣子。

苗姑說道:“這大風大雪的,到底是出去作甚呢?”

寧莞才剛過來,哪裏曉得她師父大冬天的蹲雪地裏為的什麽,只能抿著唇幹笑兩聲。

正巧晏商陸也下來了,師徒倆便坐在一起點了兩碗面做晚飯。

晚上北風呼嘯,來勢洶洶聲聲作響,寧莞躺在床上總覺得整個客棧都要被掀飛出去了,翻來覆去地烙餅子,直到過了中夜才勉強入眠。

第二日一早醒來,窗外的雪地泛著瑩白色的光。

她穿上衣衫,又罩上從苗姑那兒買來的厚皮子禦寒披風,裹得嚴嚴實實了方才出門去。

晏商陸比她還起得早,經過一晚上的休整,他精神大好,穿著虎皮長襖,捋著長須,正經地坐在柴火堆邊的小方桌旁,身後的長發被門縫兒裏灌進來的風吹得輕輕揚起,這般看起來……比之昨日,倒有點兒占蔔高人的意思了。

客棧的早飯統一吃包子,個個都是青年男人拳頭般大小,寧莞只吃了一個就飽了,跟著晏商陸一起出了門。

今日沒吹風,天上也還晴朗,隱約能見到幾個人影子出來溜達,寧莞擡手擋住有些刺眼的陽光,張目遠望,問道:“師父,我們這是去哪兒?”

晏商陸搖搖頭,回道:“不去哪兒,就到處走走,找個寬敞又順眼的地兒。”

寧莞不大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摟了摟身上披風,卻也沒說什麽,安靜地緊跟上他的步伐。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地往西邊走了約莫兩刻鐘,晏商陸總算在一個小山包上停了下來。

他四下張望了片刻,大約是覺得地方不錯,兀自點了點,這才輕撣衣袍,原地盤膝坐下,又隨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說道:“徒兒,你還愣著做什麽,快坐下。”

看他這般動作,寧莞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記得,昨天把人從雪堆子裏拽出來的時候,她師父似乎就是這麽盤膝坐著的。

“快快快,快坐下啊。”

寧莞心有擔憂,但聽到他話裏催促還是斂了斂衣裙,依言盤膝坐下。

地上的積雪足有一指厚,是冰冰冷冷的,帶著冬日的透寒,哪怕身上隔著一層厚披風,仍覺得發涼。

晏商陸慢吞吞地從懷裏摸出一把木梳,認認真真地刮了兩下自己的胡須。

寧莞看著他的動作欲言又止,“師父……”

晏商陸將梳子又揣回衣襟裏,轉過頭來,滿臉嚴肅,“好了,別說話,從現在開始,為師便要正式將我晏家占蔔之術教授與你。”

寧莞眼角微抽:“……是。”

晏商陸滿意地點點頭,“注意聽我講的。”

“首先雙手放在雪上,沉下心來。”

寧莞:“嗯?”

“想象著自己與這片雪地融為了一體,你要用心去感受它的溫度,全心全意去體會它的細膩……”

“閉上眼睛,是不是有風從你的耳邊吹過,而你也跟著變成了一陣風,呼呼呼呼……穿過雪原大地,掠過冰山冷峰……”

寧莞:“……”怎麽有一種上瑜伽課的感覺呢?

“太陽出來了,灑在你身上的陽光驅散了冬日的森寒,徒兒,你告訴為師,你感覺到了什麽?”

寧莞頓了頓,“很溫暖。”

晏商陸嗯了一聲,“沒錯,是溫暖。徒兒,你要記住,從現在開始你不是一個人,你是地上的雪,你是遠來的風,你是天空的雲,你是灑向人間的一縷陽光。你是什麽都可以,反正你不是個人……”

寧莞:“……是。”

盡管這話聽起來很像在罵人,似乎也和占蔔沒什麽關系,師父看起來也很是不著調的樣子,寧莞也還是順從地應了。

她輕輕閉著眼,用盡了畢生的想象力。

思緒隨著周遭的風雪飄忽得有些遠,許是太過專注,一時間倒不覺得身上多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