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劇透

一燈如豆。

魏明用針挑了挑燈芯,燈光大亮,屋中卻多了許多影子。

他丟下針,撿起手邊一個木頭盒子,打開,露出裏面薄薄的信函。有些泛黃的紙張,仿佛胡亂寫的各種符號,普通人拿著也看不出甚名堂。他看了良久,半晌才將那紙撿起來。

大半年來,和顧家有關系的親朋,上下數三代人的動向,全在裏面了。

他垂頭看了許久,影子落在墻壁上,仿佛一柄劍。

無甚異常,畢竟在郡城攻防戰中,顧家已經出了風頭。後來,顧青山潛下去,低調得很。甚至年年出去走商的茶也不賣了,那些掌櫃和管事全調回來,負責水渠的事務。

只有兩個人比較打眼。

顧青山的兒子顧璋,在京都,師從王允;溫家嫁出一女,據說男家是京州人,在京都做官。

最近,顧青山令壽伯和海婆,押著一箱子黃金去都城了。

王允?

魏明的記憶中並沒有這個人,想來並非什麽豪族大家;至於溫家女出嫁,那女婿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問題。然,萬事需得小心謹慎。

他丟在信函,托著下巴想了許久。半晌,叫來一黑衣人。

“去都城,查查王允、顧璋和那溫家女。”

以及,一件事,令魏明十分在意。

顧皎,在拿到婚帖後,試圖抗婚。然魏明知機,帶著李恒去截胡,從半道上將人趕回家去,幾乎強迫著辦了婚事。這事還算平常,不平常的,顧皎出嫁前的丫頭,全換了;換也正常,畢竟姑娘時候的丫頭和做夫人的丫頭,要求不同。不正常的是,那些丫頭要麽被嫁出龍口,要麽被配給外地跑商的管事,居然無一人留在本地。

人人都說魏先生善謀算,其實哪裏是他真厲害,只不過是許多事放在心裏多想想罷了。他比阮之小四歲,比李恒大十一歲。阮之死的時候,他只十八歲出頭,比現在的李恒還要小些。那個男人,那個本該為阮之撐起一片天的男人,卻徹底被打垮了。他縮在萬州,躲在自己搖搖欲墜的府邸裏,誰也不敢見,哪兒也不敢去。

魏明無法,只得從許慎那裏畢業,趕著出來撐起那一大家子。李恒那時候才七八歲,閉口幾個月沒說話,見了他卻眼淚汪汪的。也幸好那男人死前回光返照,曉得自己還有個兒子要活,將所有家財都交給他處理。

“我窩囊了一輩子,可不能讓延之同我這般。他得像他娘,魏明,你縱然恨我,卻得幫他。”

魏明一個半大的男人,拖著七八歲的孩子,一大家子沒主心骨的下人,另外許多被阮之開始卻又停下來的項目。到處都需要花錢,萬州王不給活路,走在路上人人喊打。他白日夜晚地想,想得頭發都白了,才漸漸地將一家人拉上了正路。為了活下去,他學會演戲,善於戴面具,謊言張口就來,更懂得如何幹壞事,幹完壞事將屁股擦得幹幹凈凈也是本事。

顧青山擦屁股了,也擦得挺幹凈,但還是留下了痕跡。

若無遮掩,何必如此謹慎?

魏明的眼中滿是陰霾,一個巨大的猜想在腦中浮現。

可是,那狡猾的丫頭一定不會承認,他得抓到她無法爭辯的證據。

天漸高,秋漸涼。

伴隨著龍口水稻豐收的消息而來的,是一大筐新鮮的紅薯和一本厚厚的紅薯菜譜。

青州王請了魏先生,連同幾個親近的謀臣和將領,他要試試那紅薯是不是當真如女兒信中所言。

郡城的廚子比龍口的世面廣,手藝更精通些,自然搞出來的花樣更多。他們在拿到紅薯和菜譜的第一時間,便開始仔細研究起來。觀外形,聞氣味,嘗甜度,最後選了幾個不好看的出來試菜。

最終,成了數十個菜,一一擺上了青州王的宴席。

一人一幾的席面,下人們流水價地上菜,鮮甜的味道充斥著空氣。

青州王請大家別客氣,盡情地吃。好或者不好,也別遮掩,當面就說。

魏先生坐在下手,默默的品嘗味道。紅薯這般東西,寬爺早年弄出來的時候,十分幹澀,滋味並不是很好。他也嘗試過怎麽利用它,沒想到那丫頭片子居然比他的花樣多,一弄菜譜就是一大本,豪爽地上了近百種的方法。

“魏先生,如何?”青州王問。

魏先生放下筷子,點頭,“味道很好。”

“可中吃?”

“可。”

青州王哈哈大笑起來,中氣十足又頗具威勢,他環視跟了自己幾十年的老將領,“若做軍糧,日日吃,可有怨言?”

自然是無的。

“真是天助我也。”青州王看著魏明笑,“自來了河西,有如神助一般。大事,可定了。給世子和延之寫信,召他們回吧。”

青州王一聲令下,戰爭機器便啟動起來。各處的大營開始盤賬,手中的兵士幾多,輜重還有多少,軍衣可是齊整了,馬匹和武器有無妥當。當然,也有幾匹快馬奔龍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