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夜城縱馬狂奔,雪下得極厚,他卻如履平地一般,不多會兒,便來到了清水河畔。

極目而望,清水河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不遠處的清水橋上,依稀有一隊路人急速行駛在上面。

李夜城微微皺眉。

這幾日雪下得極大,清水橋上也堆了一層厚厚的雪,馬車若以這種速度行駛,怕是要出事。

李夜城縱馬踏上清水橋,風越來越大,馬車離他越來越近,李夜城半垂眼眸,將碧色瞳孔掩在眼瞼。

清水橋修得寬,倒也不用讓路,李夜城走在橋的右邊,在即將與馬車會面的那一瞬,馬車車輪打滑,軟轎如斷了線的風箏,向左方倒去。

橋上的欄杆只到人的胸口,根本攔不住馬車這樣的龐然大物,馬車受欄杆一阻,將裏面的人重重摔了出去。

少女尖細的聲音響起:“姑娘!”

李夜城眼睛輕眯,猶豫片刻,腳尖輕點馬背,一躍而起,一只手隔著衣袖拉住摔下橋的女子的手腕,另一只手扣在冰冷橋柱上。

橋上的人如夢初醒,連忙讓隨從救人。

少女被救回來,一旁的丫鬟連忙用碧青色大氅將她裹個嚴實,不住問她有沒有受傷。

李夜城翻身上馬。

少女微微搖頭,走到李夜城面前,向李夜城見了禮,溫柔道:“多謝郎君——”

一擡頭,便裝進李夜城半斂著的幽綠色的瞳孔中。

少女微微一怔,後面的話便止住了。

身後隨從神色各異:“胡人?!清河郡怎麽會有胡人?”

狂風吹起李夜城額前的發,李夜城手指微緊,握了握馬韁,催動駿馬繼續前行。

駿馬長嘯,馬蹄蕩起厚厚積雪,李夜城身後突然又響起少女軟糯的聲音:“郎君請留步。”

“無論郎君身份如何,終是我的救命恩人,懇請郎君留下姓名,我好登門致謝。”

李夜城眉頭微動,停了下來,微側身回頭,少女立在風中,寒風吹起她碧青色的大氅,她長眉微蹙,眼底似乎聚著清水河的煙雨朦朧。

李夜城心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她是許家的人。

許家的人很好認,水木清揚,寧折不彎,如青竹一般。

李夜城道:“翁主?”

許裳的母親是清河公主,公主的女兒便是翁主。

許裳笑了笑:“你認識我?”

她聲音微頓,片刻後又道:“你可是阿彥身邊的李夜城?鎮遠侯的獨子?”

李夜城聽到鎮遠侯三字,眸光微暗,縱馬慢慢而行。

許裳柔聲道:“阿彥時常在信中提起你,說你騎射一絕,若有朝一日上了戰場,必不墮鎮遠侯威名。”

李夜城不置可否,看了看許裳的隨從,問道:“翁主出行,為何只帶了這些人?”

許裳和程彥同為翁主,不同的是程彥是有封號的翁主,封地與食邑也比許裳多上一些,可盡管如此,他覺得差距也不至於這般大——許裳的隨從只帶了不到二十人,還沒程彥從華京帶的人多。

許裳道:“郎君還是喚我許姑娘罷。”

“阿彥本是悄悄來清河郡的,我若大張旗鼓接她,反倒不美。再者,”

說到這,她笑了一下,看了看李夜城,才繼續道:“娘常講,她嫁到許家,便是許家的人,不講天家規矩。”

李夜城便明白了。

許家是清貴之家,素來不講排場,她讓他喚她姑娘而非翁主,也是這個緣故。

李夜城頷首,讓許裳在橋上等著,他帶幾個隨從去接程彥——他怕許裳的馬車與程彥一樣陷在雪裏走不動。

不多會兒,李夜城接來了程彥,程彥上了許裳的馬車,兩個女孩湊在一起說笑,歡快的聲音不時從馬車上傳出來。

許裳把程彥安排在幽靜的山莊裏。

清河公主早在莊子裏等候,見程彥到了山莊,便拉著程彥說話。

許裳的父親是位頗為儒雅的男子,見李夜城一同進來,便讓人給李夜城奉茶,上下打量一番李夜城,溫和道:“鎮遠侯有子如此,倒也不辱門楣。”

李夜城呷了一口茶,淡淡道:“您認識我的父親?”

許清源道:“自然是認得。”

清河公主笑道:“他的侯位,還是跟隨鎮遠侯時掙下的。”

程彥便道:“既是如此,不知姨丈給他安排一個什麽好差事?男兒志在四方,以他的能力,跟在我身邊實在委屈了。”

她早就有這種打算了,只是摸不準許清源對李夜城的態度,才不敢把李夜城帶過來。

這個時代,但凡上過戰場的人,無不恨胡人入骨,李夜城雖然是鎮遠侯的兒子,卻被世人視為鎮遠侯的汙點,只會更加厭惡李夜城,並不會幫助他。

許清源淡笑道:“此事不急,他是一個好苗子,斷沒有埋沒在京城的道理,我且細細瞧著,若有合適的位置,自然要薦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