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迎著李夜城熾熱焦急目光,程彥忽然便明白了他想問的話,以及李斯年與她鬧矛盾的症結所在。
更明白了,母親說她快十五歲了的話裏的意思——大夏民風開放,少年少女的情竇初開並不是見不得光的一件事,恰恰相反,是昭示著她長大成人的一種見證。
李夜城懷疑她喜歡了李斯年,母親更是誤以為她與李斯年朝夕相伴中產生了感情,所以才不顧一切想要幫他恢復身份。
想到這,程彥啞然失笑。
“兄長多心了,我對他,並無男女之情。”
她的確驚艷於李斯年容貌的昳麗無雙,清雋無儔,也曾午夜夢回幻想過,若李斯年不是這種尷尬身份,若李斯年沒這般的心思毒辣,她或許還能將李斯年當做面首養一養。
可這種想法只是一閃即逝,她與李斯年的命運,在出生那一日便已經注定好了。
他們如今的盟友身份,是他們未來人生中最為親密的存在了。
不可能再往前更進一步。
她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母親,舅舅,甚至外祖母都不會允許。
得到了程彥的準確答復,李夜城原本緊緊皺著的劍眉慢慢舒展開來。
程彥笑了笑,道:“哥哥怎麽想起來問這個問題了?”
李夜城道:“我遠在邊塞,不能時常伴你左右。”
“李斯年雖模樣極好,”說到這,李夜城聲音微頓,似乎在斟酌後面的話如何開口。
片刻後,李夜城方道:“可挑選夫婿,只看模樣是不夠的。”
他很感謝李斯年告訴他洗星池的事情,讓他在戰場上立下奇功,為報答李斯年的恩情,他可以拋頭顱灑熱血,可若事情牽扯到程彥,那他會毫不猶豫告訴程彥,李斯年這人不行。
聰明,漂亮,作為盟友李斯年是賞心悅目且異常能幹,可若作為夫婿,李斯年的心計便太深沉了些,手段也太毒辣了些。
程彥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這個兄長,在戰場上如狼似虎,殺得敵軍望風而逃,可在生活中,卻是一個謹慎小心的性子——畢竟身懷胡人血統,在大夏備受歧視,不小心不行。
自幼養成的性子讓他甚少開口點評旁人,如今的這番話,可謂是掏心窩子了。
程彥道:“我知道,我不喜歡他。”
“那便好,”李夜城松了一口氣,幽綠的眸光柔和下來,對程彥道:“我家阿彥年齡尚小,晚兩年再找夫婿也是使得的。”
程彥忍俊不禁。
她的身份擺在這,莫說再等兩年,再等十年也嫁得出去。
程彥道:“哥哥別光顧著說我,哥哥行軍之際有沒有給裳姐姐寫信?你的馬還是她送的呢,戰功也有她一份。”
聽程彥提起那個清冷聰慧的女子,李夜城笑了一下,面容不似剛才那般冷峻淩厲,道:“寫了。”
“許姑娘雖甚少出清河郡,但格局之大,心思之靈透,遠非一般養在深閨之中貴女所能比擬。”
李夜城提起許裳滿是誇贊,程彥一直擔憂的事情便又少了一件。
這個時代雖然民風開放,可世家貴族的婚事仍以聯姻為主要,姨丈許清源又是一個不將兒女之情放在眼裏的人,如果可以,她希望許裳能夠得償所願。
程彥在李夜城面前說著許裳的百般好。
李夜城聽此眉頭微動。
許裳的好,無需程彥一一舉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程彥為何每次見他,每次都要將許裳誇得如花兒一般。
李夜城正在思索間,長公主李淑從竹林中出來了。
程彥一見李淑,也顧不得誇許裳了,忙迎上去,上下打量李淑一番,見李淑身上並無殺氣,一直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
程彥道:“母親總算出來了。”
“看來李斯年投了母親的脾氣,要不然以母親風風火火的性子,只怕早就出來了。”
李淑捏了一下程彥的臉,道:“你這丫頭,連我你也打趣。”
李夜城知道李淑與程彥有話要說,便尋了個借口,帶著周圍立著的衛士們下去了。
殿中只剩下李淑與程彥,李淑開門見山道:“你說的不錯,李斯年此人是一把雙刃劍,若用得好了,便能徹底剿滅北狄,保我大夏邊境百年安穩。”
她一直知道李斯年是個厲害角色,只是不知道,會厲害成這樣,讓她一個逼宮奪位之人都生出忌憚之心。
忌憚之後,是且驚且喜——這樣的一個人,若為她所用,還擔心甚麽關外北狄卷土再來、朝中世家林立的局面?
程彥跟著自誇:“你的女兒會的可不止是種地,還生了一雙識人的慧眼。”
李淑撫了撫程彥的發,面上卻不見輕松之色,道:“只是此人我能不能信,能不能用。”
李斯年雖說並不恨她屠謝家滿門,可誰也說不好此話是不是李斯年的權益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