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5頁)

鎮遠侯便道:“那末將便帶她四海為家。”

“總之,天高海闊,末將必不負她。”

時隔多年,李淑依舊能想起鎮遠侯說這句話時的模樣。

殘陽如血,將他的眼角染得微紅,他的眼底,似乎閃著星光。

日子便一日一日地過,閑著無事的十八歲的鎮遠侯,成了十二歲的李淑的馬術師父。

鎮遠侯出身不高,沒有機會去熟讀詩書,李淑便教他讀書寫字,還絞盡腦汁,弄了幾本兵書拿給鎮遠侯。

鎮遠侯很是喜歡。

其他公主們琢磨著招一個高門顯貴的世家子弟做駙馬,無人理會李淑日日學馬術,就連經常找事的皇後謝元,見李淑整日裏泡在校場裏,竟也安分了許多。

李淑度過了有史以來最為平靜的一段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北狄來犯,鎮遠侯隨軍出征,李淑跟隨天子,前去送軍出征。

鎮遠侯一身鐵甲,騎在馬上,向她吹了一個口哨。

周圍皇子公主們紛紛唾棄鎮遠侯的輕挑行為:到底是邊陲沒名沒姓的野民,縱然被封做將軍,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李淑揮著錦帕向鎮遠侯道別。

一月後,鎮遠侯來信,說他找到了他的胡姬。

鎮遠侯的字比在華京時寫的好看了許多,只是字跡有些浮。

想了想,李淑覺得,大抵是因為心中太過歡喜吧。

畢竟鎮遠侯想胡姬想了許多年,如今一朝圓夢,自然是喜不自禁。

鎮遠侯從來不是一個將事情留在明天去做的人,他讓人給胡姬裁了新衣,當晚便入了洞房。

鎮遠侯還說,戰機緊迫,他先委屈胡姬了,等他大勝歸來,再給胡姬補上一個隆重的婚禮。

只是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胡姬聽不懂他說的話,不過不要緊,他尋了通曉夏胡兩話的人,教胡姬說夏人的話。

李淑很替鎮遠侯高興。

給鎮遠侯回信時,她還送上了一份賀禮,衷心祝願鎮遠侯與胡姬白首偕老,長命百歲。

鎮遠侯卻久久沒有回信。

三月後,她聽宮人說,胡人來犯,一夜屠城。

鎮遠侯殺人殺紅了眼,領大軍追擊近百裏。

鎮遠侯再也沒有給她寫過信。

春去秋來,轉眼她十五歲了。

她是父皇第三女,前面兩位公主不甘於謝元的壓迫,奮起反抗,卻或死或瘋。

這種結局時常讓她覺得,活著便是一種幸運了,至於其他,她不敢去想。

今年又死了一位公主並皇子,朝野上下議論紛紛,謝元雖然跋扈,可也怕自己引發眾怒,便對她的迫害放松了許多,甚至還為了全一國之母端莊賢淑的面子,說要為她挑選一個品貌端正的駙馬。

謝元說的話,她從來不信。

直到謝元將鎮遠侯的庚帖擺在她面前。

謝元道:“揚威將軍戰功赫赫,此次歸來,本宮便奏請陛下,封他為鎮遠侯。”

“如此一來,倒也足以與你相配了。”

李淑放下庚帖,看了看謝元,有些不明白她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斟酌片刻,李淑道:“他不會娶我的。”

謝元便笑了:“本宮的旨意,由不得他不娶。”

鎮遠侯最後也確實娶了李淑。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比年少時的歡喜更重要的事情——謝元開出來的條件,讓鎮遠侯無法拒絕。

這些年來,宮中公主皇子們死傷無數,世人懷疑是謝元下的毒手,謝家人又仗著謝元的勢,橫行無忌,端的是比天家皇子皇孫們還要尊貴。

謝元需要一宗婚事挽回她的名聲,而鎮遠侯,也需要盔甲與糧草,讓他與北狄來年再戰。

至於李淑,她作為為數不多在謝元的迫害下活下來的公主,也需要一個避風港,讓她歇一歇腳。

李淑嫁了。

大婚那夜,李淑遣退新房裏伺候的婆子與侍女,給鎮遠侯斟了一杯酒。

她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鎮遠侯了。

鎮遠侯的氣質越發冷冽,如再無劍鞘包裹著的利刃,鋒利無比,傷人傷己。

李淑自飲一杯,把另一杯遞給鎮遠侯。

鎮遠侯握著酒杯,幽冷的目光看著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李淑道:“我知道你不愛我,與我成婚,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

“這樣也好。”

她輕笑。

她在深宮裏過了太多年,綿裏藏針的算計,明目張膽的陷害,讓她的心裏再也沒有一寸柔軟。

“我也不愛你。”她靜靜道。

鎮遠侯緊蹙著的眉間終於有了一絲松動,審視她片刻,開口道:“公主殿下,我既娶你,便會護你無憂,至於其他,我很抱歉。”

李淑笑了笑,道:“不用說抱歉。”

“能攜手一生的,除卻夫妻,還有戰友同袍。”

她與鎮遠侯果真如她說的那般,成了戰友同袍。

鎮遠侯與她說戰場上的血肉模糊,與她講大漠風光,鎮遠侯還說,公主殿下,你困在深宮太久了,你應該走出來看一看,大夏壯麗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