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程彥更加迷糊了。

若只是盟友關系,李斯年的確沒必要哄她。

李斯年何其高傲的一個人,哪怕最初他有求於她的時候,姿態也是高高在上的,用番薯引她來拜訪他,對他越軌甚至有些胡鬧的要求都無不應從。

這樣的人,哪裏會屈尊降貴哄一個只是尋常盟友的人?

可若不是哄她,那他為何要說這些話?

她並不覺得,自己有讓李斯年死心塌地追隨她的資本。

論天家正統,她只是長公主的女兒,在奪嫡上面並不占優勢,李泓的兒子哪怕死絕了,朝臣宗室們也不會考慮到她。李斯年若想找扶持個傀儡皇帝,六皇子七皇子,甚至繈褓中的八皇子都比她合適。

當然,在這個女子地位頗高的大夏,他扶持個公主做女帝,也未嘗不可。

他那張臉,無需做什麽事,便能叫人對他無不依從了。

天家是最講究規矩,又是最不將就規矩的地方,他雖然是梁王之後,屬於天家子孫宗室之子,按理講,他做不了女帝的皇夫,可架不住他長得好看啊,又頗有手段,哄著女帝將他立為皇夫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待他做了皇夫,女帝生了兒子,這大夏天下,還是他的掌中之物。

他沒必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程彥問道:“那你這是做甚麽?”

“你覺著呢?”李斯年淡笑著回答。

看著面前少年輕輕淺淺的笑,程彥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有些不明白。

“你真的願意為我手中之劍,聽我吩咐,為我行事?”程彥試探著問道。

李斯年頷首:“自然。”

程彥便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今天的太陽,似乎的確是從西邊出來的。

在心裏琢磨了許久,程彥又問:“你為什麽願意這麽做?”

話剛說出口,她便覺得有些不妥,像是在明知故問,又像是.......在讓他承認某件事一般。

那件事在她心裏藏了許久,她想問,卻又怕問了之後,二人連盟友都沒得做,所以一直壓在心中,生怕旁人得知。

可惜,李斯年終究沒有給她準確的回答。

李斯年只是伸出手,將她被風吹亂的頭發梳在耳後。

他的動作很輕柔,不比日常給她梳妝的紫蘇差,又比紫蘇多了些旁東西。

那些東西她不明白究竟是什麽,只覺得很暖。

像是隆冬之際,舒服地曬著太陽一般。

李斯年輕笑道:“小翁主日後便明白了。”

待過了寒冬,等到來年仲春,他的小翁主便一十五歲了。

十五歲,是可以談婚論嫁的年齡了。

“好吧。”程彥道。

李斯年的手指拂過她鬂間時,她有一瞬的不自然,似乎隱隱在期待著什麽,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或許是地龍燒得太暖了,才會讓她心神不寧,各種心思都亂了。

李斯年沒有給她回答,她也不好追問下去,只是道:“來日方長,以後再懂也使得。”

來日方長,她會有懂得今日莫名悸動是什麽的一日,更會明白自己在期待著什麽,以及,自己心底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究竟是什麽。

這件事之後,程彥與李斯年又恢復了往日的狀態。

但程彥總覺得,似乎又比往日多了份親密無間。

比如說,她垂眸看奏折,長發散在肩頭的時候,李斯年會伸手,將她的長發梳於耳後。

又或者說,她的簪花被風吹得有些松散時,李斯年也會擡手,將她的簪花換種方式簪上去,好看不說,又比剛才結識些。

這種改變最初讓程彥有些不適應。

與她關系最好的幾個男子,是李夜城李承瑛李承瑾,可他們都不曾為她做過這些事情,她與他們最為親密的動作,也就是小時候的勾肩搭背了。

再長大一些後,連莽撞如李承瑛,都格外注意分寸起來,不再跟小時候一樣,搶她的珠花首飾。

李承瑾更是不需說,他是從小便是知禮之人,長大之後張口孔孟,閉口老莊的,哪裏還會與她過分親密?

倒是李夜城,與她的關系還如舊日一般。

偶爾把她當小孩一般,揉揉她的發。

想來想去,程彥心中突然生出一個荒誕的念頭——李斯年一個人在三清殿過了多年,日子實在孤寂無聊,該不會是想找個親人吧?

她與李斯年仔細算起來,往上推個一百年,也是表兄妹關系的,李斯年這是把她當成妹妹了?

至於為什麽是妹妹,而不是喜歡她,程彥覺得,她雖然在感情上不大開竅,可喜不喜歡她還是能分得清的。

李承瑾喜歡她,李夜城對她也有點朦朧感情,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那種熾熱的感情哪怕不開口,她自己也能感覺得到。

而李斯年身上,她感覺不到那種拼命隱藏,卻還是會從平時相處間便能流淌出來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