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公主喜歡李斯年的事情,謝詩蘊也是偶然才知道的。
天家的人最會掩飾自己的心思,六公主生母早逝,無親兄弟姐妹,一個人在皇城過活,更是將這項技能修煉得如火純情。
那日謝詩蘊被其他貴女們譏諷,她身份太低,反駁不得,況又不算特別受寵,只得與玄月躲入花園中散步生悶氣。
正值盛夏,樹木蔥郁,遮去烈陽,謝詩蘊走累了,便停下略作休息。
然而一轉眼,便看到被重重灌木叢後的六公主。
她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說話,便發覺六公主並未看到她,只是癡癡地看著遠處。
她順著六公主的目光看去,涼亭中,少年一身積冰色的衣裳,坐在輪椅上,淺笑著與花枝招展的程彥說著話。
清風徐來,少年衣袖招展,恍若九天之上的謫仙。
饒是她見慣了豐神俊朗的李承璋,見此少年,也不由得怔了怔。
回神之後,她便明白了六公主的心思——似這般的傾城國色,的確有叫人一見傾心的資本。
這件事之後,她便時刻留意六公主的行徑。
她發覺六公主每月都要去三清殿為亡母祈福,奉上自己手抄的道德經,一去便是一整天,還時常與李斯年在禦花園相遇,遠遠地瞧上李斯年幾眼。
得知這些事情後,謝詩蘊笑六公主委實不像天家公主。
程彥不過一個翁主罷了,便敢主動結交李斯年,而六公主可是天子親女,比程彥高貴了不知道多少倍,卻如此畏首畏尾,連上前與李斯年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實在叫人瞧不上眼。
自此之後,謝詩蘊便時常找六公主攀談,狀似無意地提起程彥。
程彥曾經是李承璋的未婚妻,李承璋雖然為了她與程彥退了婚,可心裏還是有程彥的。
她作為李承璋的侍妾,背後裏說程彥兩句也實在正常。
說起程彥,便不可避免地聊起李斯年,聊李斯年的清雋無儔,聊李斯年與程彥的親密關系。
謝詩蘊的話說得小心,六公主從未起疑,次數多了,由原本的面不改色心不跳,慢慢變成了聽謝詩蘊提起程彥,秀氣的眉頭便微微蹙了起來。
謝詩蘊便知道,她的目的達到了。
今日,是她給再給六公主下一劑猛藥的時間。
玄月動作輕柔地給謝詩蘊梳著發,道:“按照六公主往日的時間,再過半刻鐘,便該到了。”
謝詩蘊頷首,玄月看了看她,猶豫片刻,又道:“姑娘,六公主最是明哲保身,她以往依附吳皇後過日子,如今吳皇後倒了,她在天子那的恩寵卻不曾減。”
“她這般謹慎的心思,怕是要讓姑娘的打算落空了。”
玄月是謝詩蘊母親身邊的老人,謝詩蘊被賜給李承璋的時候,可以帶兩個侍女過來,便將玄月帶在身邊了。
玄月也不曾辜負謝詩蘊母女的期待,幫助謝詩蘊固寵,料理沒甚心計的吳寶兒,結交大有來頭的林家女,讓謝詩蘊省了很多心。
今日也不例外,她見謝詩蘊算計六公主,便出言提醒。
眼下李承璋最大的靠山楊奇文身陷牢獄之災,楊奇文若倒,李承璋又無強勢的母族,在朝中便是孑然一人,沒有任何助力。
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保住楊奇文,而不是為了一個程彥,在六公主身上下功夫。
謝詩蘊聽了她話,笑笑道:“再怎麽喜歡明哲保身的一個人,也有自己忍受不了的事情。”
“你且看著吧,咱們六公主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要程彥的性命。”
情愛之事,最是磨人,一旦沾染,便會叫人性情大變,為之瘋狂。
之前如何,之後再如何,已經不是自己能夠控制得了的。
就像現在的她一般。
嫉恨會像野草一樣瘋長,恨不得將那人碎屍萬段。
謝詩蘊與玄月說話間,外面侍女來報,說六公主快到了。
謝詩蘊拂了拂鬂間的發,扶著玄月的手,走出門外,前來迎接六公主。
剛下過一場大雪,整個華京城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六公主披著厚厚的大氅,走進燒著地龍的屋子,侍女方為她解了大氅。
玄月捧來了六公主最喜歡喝的茶。
六公主抿了一口,笑道:“我整日在宮裏悶得要死,也只有到了你這,才能痛快說上幾句話。”
說話是假,聽李斯年的消息是真。
謝詩蘊與程彥有過節,每次她來找謝詩蘊,謝詩蘊總免不了提起程彥,提起程彥,便會說上幾嘴李斯年。
她聽了,面上不顯,心裏卻如久旱遇甘霖一般,生怕漏聽了關於李斯年的任何一個字。
李斯年身份尷尬,是天家的禁忌,尋常人莫說提起李斯年了,聽到李斯年的名字,都會嚇得半死。
她也只有在這,能聽到關於李斯年的只字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