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李斯年搖了搖頭,心中暗嘆傻姑娘。

李夜城對待感情本就不是一個心思細膩之人,似許裳這般將所有喜歡都藏在心裏,只怕李夜城至死都不知道許裳曾對他心動過。

李斯年心中腹誹著,轉著輪椅出了房間。

感情終究是兩個人的事情,他一個外人,無權幹涉,更沒甚資格說甚麽許裳這種行為委實不好,只要許裳滿意此時自己與李夜城的關系便好。

只是瞧著,許裳未必滿意。

不過是習慣了不爭不搶,習慣了將自己所有的心事壓抑著,針紮在身上不是不知道疼,而是麻木了。

但再多的麻木,也擋不住意難平這種情緒的來臨。

尤其是,在面對心上人時,明明很喜歡,卻要拼命克制自己喜歡的意難平。

捫心自問,他做不到那種程度。

他喜歡程彥,就是要讓程彥知道,要與程彥在一起。

程彥年齡小,至今沒有開竅?

沒有關系,他們都還年輕,他有的是時間等程彥長大,有的是空閑來教程彥什麽是喜歡。

程彥若是一輩子都不會對他動心,那也無妨,他與程彥已經拜了天地,程彥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不出意外的話,他會與程彥生同衾、死同穴。

這種情況下,他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屋外殘陽如畫,如顏料傾倒,將院子裏的一切染成一片殷紅。

李斯年擡眉瞧著天邊晚霞,覺得今日的霞光有些像他與程彥大婚之日,程彥面上的妝容。

極美,極艷。

沒有人比程彥更適合明艷動人這個詞。

金銀步搖鳳釵,戴在別人發間總是難免俗氣,可戴在程彥鬂間時,便是流光溢彩,分外奪目。

他的小翁主,天生就該享受世間最好最華美的東西。

李斯年輕笑,目光微轉,落在程彥睡著的房間窗台上。

算一算時間,他熏香的藥效快過了,程彥該醒來了。

而今許裳被李夜城不眠不休尋回,雖說傷了臉,但到底保住了性命,總比埋身雪地之中好上許多。

他的小翁主素來與許裳交好,見許裳如此,當會松一口氣。

只是許裳眼下的身體狀況並不算好,哪怕是他,也沒有十全的把握能將許裳救醒,程彥欣慰終於找到許裳之余,又會擔憂許裳的身體。

想到此處,李斯年眉頭微蹙。

夕陽余暉斜斜落在他身上,他積冰色的衣裳泛著淡淡霞光,而他的眼尾,更是為夕陽染成微微的紅。

他垂眸,長長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陰影。

夜風微涼,他的衣袍輕輕擺動。

一如九天之上愛憎與他無關的神祇。

程彥打開房門,看到的便是這個場景,不由得怔了怔。

無論多少次,她都會被面前的少年所驚艷。

他的好看不止是臉,還有氣質裏的舉動風華。

程彥走了過去,道:“你怎麽在這?”

“裳姐姐如何了?”

李斯年擡頭看向程彥。

程彥顯然是剛睡醒,得到找到許裳的消息便急忙出門的。

她鬢發尚未梳理,微微有些散,身上的衣服也是急忙套上的,腰間的瓔珞與肩上的披帛都未來得及掛上。

程彥對許裳,當真是上心得很。

只是不知,若他遭遇了這種事情,程彥會不會如今日緊張許裳一般緊張他。

仔細想來,大抵是會的。

程彥哪怕對他的感情仍不明朗,可他在程彥心中,依舊占去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

哪怕程彥待他之情無關風月,也會因他的意外而分外傷懷。

李斯年笑了笑,道:“屋子裏太悶,我出來走走。”

“至於許姑娘,我調弄熏香與傷藥,讓問棋給她用上了。”

程彥緊蹙著的眉頭舒展了一分,道:“我去看看裳姐姐。”

說話間,她轉身便要往許裳的房間走去。

李斯年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袖子被牽扯,程彥疑惑回頭,看了看李斯年,問道:“怎麽了?”

李斯年道:“許姑娘的傷勢太重。”

他怕程彥對許裳的身體狀況期待太搞。

期望越高,失望便越大。

李斯年看著程彥又緊緊蹙起的眉頭,斟酌著用詞,說道:“三日內她若沒有醒來,那麽她以後,大抵也不會醒了。”

金烏西墜,殘陽如血,將程彥眼角也染成一抹紅。

程彥慢慢垂下眼,眸中有霧氣在不斷積聚,最後蘊成薄薄水氣,在眼中轉啊轉。

李斯年眉頭微蹙,只覺得頗為心疼。

程彥聲音低低的,問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李斯年回答道:“我能做的,是治療她身體上的傷。”

許裳是程彥最好的朋友,最知心的手帕之交,但凡有一點辦法,他怎會讓程彥如此憂心許裳的身體?

只是許裳傷得委實太重,又在雪地裏凍了三個日夜,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機,軍醫們對許裳束手無策,也只有他,自幼用毒習醫,才保住了許裳的命,讓許裳尚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