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3頁)

我得趕緊去找大理寺的人,盡快把兇手抓住。

仆婦扶我起來穿衣。或許是我先入為主、疑人偷斧了,總覺得她看那件價值不菲的莨紗襦裙的眼神裏帶著些艷羨、嫉妒、不忿的情緒,我還看到她悄悄用指尖撚了撚衣領。

這感覺真是微妙而別扭。

我沒讓她伺候,接過裙子來自行穿上。

大理寺卿受命親自查辦此案,正在瀾園正堂裏訊問管家。他是個面如圓盤、身形肥胖的中年人,查了半天、抓了一堆人,大約也沒找到有用的線索,愁眉不展,腦門上全是汗,看上去有些焦躁。管家膽小如鼠有問必答,把能交代的全交代了,末了還是被他一頓威懾喝罵,叫差役帶下去收監待審。

大理寺卿見我來了,把額頭上的汗擦了擦,坐到臨時擺放的條案之後。案上堆著他收集的證物卷宗,他擰眉翻看那些供詞,一邊問我:“是你最先發現貴妃遇刺的?當時大約什麽時辰?”

我想了想,昨夜出門雖不知道幾更天,但我記得看到新月掛樹梢,若是找個懂月相的人,應當能推斷出大致時辰;或者今晚再看一遍,也能知曉。

正要回答,坐在桌案那邊的大理寺卿卻忽然站起來,盯著我冷笑道:「陛下責令我七日之內必須破案,否則就要我提頭去見,這沒頭沒尾的連個嫌疑人犯都找不出來,怎麽偵破?你們賀家人在賀家自己的園子裏丟了性命,怎麽反倒要拉我墊背陪葬?」

大理寺奉旨辦案,他身為正卿,怎能說出這等推脫抱怨不負責任的話?

我剛想反駁,他又繞過案牘,背著手一邊踱步一邊自顧自地說道:「現場沒有掙紮纏鬥的痕跡,必是親近之人趁其不備突襲。下人們說貴妃矜持高貴、不喜生人,閑雜人等都不讓近前,只有從宮裏帶來的一個女使貼身伺候。那女使已經拿去大理寺審問了,但她有多人作證夜裏未曾離開過房間,怕是審不出什麽來。除她以外,能讓貴妃親近不設防的,就只有你了。」

「沒有嫌犯,這案子怎麽審下去呢?不如……就由你來充當這嫌犯好了。」他踱到我面前,陰惻惻地看著我,「同院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出去的,沒人給你作證;按我以往辦案的經驗,最先發現舉報案情的,許多都是兇犯假裝、消除嫌疑罪證;至於你為什麽要害自己的嫡親姑姑,理由也不是沒有。聽說你是賀相的獨孫女,自小溺愛嬌縱,你的丫鬟招供說你作風不檢,在外頭勾搭了布衣後生,因此對貴妃安排的婚事很不滿,昨天還對她說不想嫁人。」

他似乎很是得意自己的推測聯想,擊掌道:「這就對了!嬌生慣養、刁蠻任性的富家千金,與布衣九流有染,家裏長輩卻要棒打鴛鴦,逼你嫁給豪門貴戚。你反抗不成心生怨毒,加上奸夫攛掇,就把逼迫你的長輩殺了,又怕事發後摘不幹凈,便假裝膽小受驚昏倒,聽起來是不是很合理?」

我瞠目結舌地望著他,一時竟不知從何反駁起好。堂堂的大理寺正卿,就是這麽葫蘆辦案、草菅人命的嗎?我一句話都沒說,他就已經給我把罪名緣由都網羅編織好了!

“你是賀相的孫女、貴妃親侄?”

我悚然一驚,擡頭去看,面前的大理寺卿不知何時又回到了條案後端坐,一邊翻卷宗一邊板正嚴肅地問我。

怎麽回事?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他接著問:“是你最先發現貴妃遇刺的?當時大約什麽時辰?”

這句話他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我忽然回過神來——我又出現幻覺了。

只是這回的幻覺卻和前兩次我自己的臆想不同,他說的那些審案細節都是我不知道的,譬如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兇手還會故意去報案,譬如他說現場無爭鬥痕跡、君柳有人證而我沒有、丫鬟汙蔑我行為不檢點……

等等,他說“你的丫鬟”,難道是紜香?

之前我發癔症被紜香掌摑鎖喉,她好像是有罵過我水性楊花?還說我大街上跟小白臉回家,把爺爺的臉都丟光了?

我忽然覺得害怕起來。如果是癔症,我為什麽要臆想自己被冤枉,它們之間還互相聯通印證?

我久不回話,大理寺卿又追問了一遍。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像也變了,帶著狐疑和猜度,不像訊問證人,倒像在審視嫌犯。

心裏亂糟糟的,頭愈發疼了。我要怎麽回答?他會為了應付交差把罪責硬栽到我頭上嗎?

要是姑姑還在就好了,她一定能知道怎麽回事,會告訴我怎麽辦,不會任我一個人摸不著頭腦、孤立無援。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家裏為什麽還沒人來?祖父呢,那麽多叔伯兄弟呢?

姑姑說得沒錯,我果然少不更事,離了家人的庇護就一點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