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等我一口氣趕到集賢坊,又懊惱後悔起來。

今天又不是休沐,大白天虞重銳肯定不在家,這會兒正在省院忙碌呢,我來他家找他有什麽用?

但我也不能去省院找他呀,再說皇城守衛也不會隨便讓我進去的。

我跟他的交集實在太少,連刻意找上門都很難碰到,更別說偶遇。

馬車停在虞重銳家對面一座坍塌廢棄的土屋旁,車夫問我:“小姐還有朋友住在這種地方嗎?”

這裏委實不像宰相的府邸,還是租來的。等他娶了公主,陛下一定會賞賜更大更好的宅院。他可別住到上林坊附近去,不然……不然我三天兩頭看著非得氣死。

車夫又問:“小姐要造訪哪一戶?這不是小姐該來的地方,還是不要多逗留了。”

我看著對面熟悉的院門,不舍得離開,但是在這兒幹等,好像也見不到我想見的人。

真是奇怪,當你喜歡一個人,連他住過的房子好像都有了特殊的意義。看不到他,看看房子的屋瓦門窗,想想他每天都從這門口進出來去,心裏仿佛都能慰藉熨帖一些。

正盯著門口的石板發呆,院門忽然打開了,鳳鳶從裏頭走出來。

我趕緊把車門一關,縮到車上去。

鳳鳶眼睛多尖啊,馬上追過來:“齊瑤,是不是你?你別裝死,快開門,我看見你了!”

她在車門上“砰砰”地拍。車夫也是個實誠人,還問我:“小姐,這是不是你朋友啊?”

我只好把車門打開。

鳳鳶一照面就是一個白眼飛上天:“來找少爺啊?你才走了幾個時辰,還不滿一天呢,這就忍不住了?”

我坐在車上說:“我、我昨天忘記拿鄧大哥開給我的藥方了,今日正好順路,就、就過來取一下……”

“鄧子射給你開的藥方,你再找他開一遍不就得了?”鳳鳶探頭往車裏看了看,“這是你家的馬車?正好我也要去北郊別苑拿東西,不如你捎我一道吧。”

她不由分說爬上車來,大喇喇地坐在我對面,嘴裏還嘀咕:“果然是有錢人家,瞧這鋥亮刮新的油壁車,比少爺的還好哇……省了我一筆租車錢!”

我氣哼哼地瞪著她,又不能說我不想去瑞園找鄧子射,請她滾下去。

鳳鳶左顧右盼把車裏看了一圈,轉回來看我:“瞪什麽瞪?你不知道少爺每天都是天黑才到家,今天還不慎起遲了,巳正才走,恐怕得更晚回來,你要等他一下午?到時候街上都宵禁不讓走了,你怎麽回去?還有那藥方,你還要不要了?”

啊……他巳正時刻才出門的,我要是梳妝動作快點、沒被絡香耽誤,說不定還能遇上呢……

我鼓著腮幫子,不情不願地轉過去吩咐車夫:“去瀾園那邊。”

馬車轔轔啟動。鳳鳶坐在對面,支著腮幫子似笑非笑地打量我。

“看你打扮得像要進宮選美似的,花了不少功夫吧?”她毫不掩飾地嘲笑刻薄我,“別說,你這麽一裝扮起來,還挺人模狗樣像那麽回事的。”

你才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呢!

“以前我覺得啊,那大戶人家的小姐,就是差一點兒的公主,肯定都端莊優雅、美麗賢淑,仙女兒似的。可是認識你之後,”她“嗤”地笑出來,“我就對‘大家門秀’幻滅了。”

“鳳鳶,我忍你很久了。”我板著臉怨念地盯著她,“以後你沒事多讀點書吧!別再念錯字了!”

來時路上想見虞重銳的期盼和忐忑,見不著他的心酸和失落,都被鳳鳶氣跑了。

馬車靠近瑞園大門時,遠遠就看見鄧子射正在門口指揮兩名家丁往門上掛匾額。那匾額比一人高還長,兩個人擡不動,他也踩到梯子上幫忙。

匾額上是虞重銳的筆跡,他寫台閣體工整端肅,寫行楷又溫潤秀逸,別具情韻,我認得的。

“桃園”,他沒有用我起的名字。

園子裏又沒有桃樹,為什麽要叫這個?除了那兩個字落筆繾綣,有桃花溫柔爛漫之意,也看不出任何特別之處。

我不管,反正在我心裏,它還是叫“瑞園”。

看到鳳鳶下車,鄧子射馬上丟下活計喜滋滋地迎上來:“鳳鳶,你來啦!”

然後他才看到我,做出誇張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嚯,果然是國公府的千金小姐,跟平時完全不一樣啦。小魚魚要是看見你現在的樣子,說不定就不舍得讓你走了。”

鳳鳶扭頭就走:「男人果然都是色胚,看見漂亮姑娘眼睛就粘住了!少爺才不像你這麽膚淺呢!」

鄧子射追上她:“鳳鳶,你今天過來找我什麽事呀?”

“誰來找你?我來取少爺的東西。”鳳鳶拿下巴努努我,“她才是來找你的,你倆慢慢聊吧!”說罷拉著臉自顧進園子裏去了。

鄧子射這才回頭看我:“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