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如果不能及時趕上,邀月可能會死!

風秋自認這些年的相處下來,她已算是很了解這對兄弟的性格了。

天命賦予他們超然的天資,又贈予他們移花宮威赫江湖的權柄,自然也就給了他們自我、甚至狂悖的個性。你想要他們學會體諒旁人的苦楚是不能的,他們不僅無法體會到,甚至根本不會去在意這世間的苦楚。

風秋很早就發現了,邀月和憐星缺乏共情的能力。別人的悲喜與他們並不相通。

憐星因幼時與邀月爭執落得殘疾一事,多少明白些所謂的失意和無可奈何。邀月卻是一生順遂,又有前任移花宮宮主的私心偏愛,可謂從未嘗過人間疾苦。可也正因太過順遂,他同樣從未有過欣喜若狂的時刻。

風秋有時候想,原著中的邀月或許正是因為從沒有遇上過挫折,所以才會因“江楓”的拒絕而怒不可遏。她未必是真的愛江楓,只是不平於江楓竟然寧可選擇婢女也不選擇自己。她忍不下這口氣。

而憐星則不然,她一直都活在邀月的影子裏。求不得和不可求她幾乎時時刻刻都在體驗著,江楓不要她,卻也不要邀月,她從中得到的情緒要復雜多了。這樣復雜的情緒讓她甚至對江楓生出了同情,這點同情,是她與邀月最大的不同。

風秋小時候非常害怕邀月,卻不怎麽害怕憐星,也是因為這個。做江楓做習慣後,風秋漸漸便能將她認識的“邀月”和“憐星”同記憶裏的故事分開了。他們和她們其實有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樣了,有些地方比她們要更好,但有些地方他們卻又比她們更糟。

風秋在移花宮那麽久,瞧見邀月笑的次數寥寥無幾,他的臉上除了沒有表情,出現的最多的就是怒意。只需一星半點的怒意,就能讓移花宮闔宮上下惴惴不安。——因為他的怒意,從來都不是普通那般情緒化的生氣,他的怒意是至高而下的,比起怒,更像是一種降罪。

風秋有時候會覺得,邀月將自己一個人放在了極高的地方,從那個地方看世間一切都會顯得尤為渺小。就如人類不會在乎螞蟻的悲喜,他將自己放在了神佛的位置,不能容許自己被冒犯,所以也同樣不能被親近。

這行為其實挺傻的。

人活一輩子,本就是從紅塵滾滾裏來,煙火人間中長。你非要掙脫出去,又有什麽意思。倒不如自在人間,求一個和光同塵。

“……所以吧,雖然小時候關系是不怎麽樣,但這些年下來,我倒也沒那麽不喜歡他們。”風秋對無情道,“我有時候甚至會覺得,看啊江楓,你見過這樣廣闊的世界,但他們倆卻因莫名其妙的性格守在繡玉谷,這樣一對比,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更和善一點嗎?”

她嘆息道:“我們金風細雨樓的人,宗旨就是助人為樂嘛。”

無情原本還有些肅穆的心思,就這麽被風秋這兩句話給逗散了。他頗為無可奈何,對風秋說:“我並不打算和他們為敵,不過如果你真的想救他們,怕也來不及了。”

“燕南天的能力你比誰都清楚,若他們只是單純挑釁,或許尚能留下性命,但他們這一路屠戮無辜,以燕南天的個性,估計不會手下留情。”

而燕南天如果不手下留情——邀月很可能會死。

風秋下意識道:“所以我們得去救他們——”

無情問道:“救一個殺了不知多少無辜的修羅?”

風秋被問住,她一時答不出話。

無情見風秋一時不說話,知道她心裏也在掙紮,便多說了一句:“如今是第五日。我們與燕大俠的距離尚需兩日的功夫。從白樓的消息看,移花宮有所行動已經是四日前的事情了,從移花宮往四師弟他們那兒,大約需要五到六日的功夫,也就是說——你大可什麽都不必去想,也不必做了。”

“沒有人能在燕南天的劍下活上一日。”見過燕南天出劍的無情慢悠悠抿了一口茶,他目光銳利,說出的話卻輕描淡寫:“就算是習有明玉功的移花宮宮主也不行。”

“師妹,你若是不知道這兩人到底是活著好還是死了好,不妨就什麽都別想。把一切都交給天命。”

“如果天命護佑,那即是你不去,他們也能在燕南天的劍下活著。如果天命不佑,如今你趕去也是第七日了,這場比試已經結束,該死的人,也已經死了。”

風秋有些茫然,說實話,她心裏是從沒想過有一天邀月憐星會死的。燕南天是個不殺無罪之人的俠客,他雖憎惡邀月和憐星,但這個世界的邀月憐星畢竟從未犯下過罪無可赦的事情,加之金風細雨樓又曾受過移花宮的恩惠,他對這兩兄弟一直是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

如今邀月自己主動撞上去,還殺了一路的人,燕南天會手下留情就怪了。他怕是手起劍落連停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