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霞光將山壁砍成了一半火焰,一半黑巖。

二當家在自問自答。

可苦了二十。

這二當家,跟二公子一樣,嘴上沒個把門的,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往外倒,也不問問她想不想聽。

二公子那時是喝醉了,腦袋攔不住嘴巴,稀裏糊塗講一堆,然後逼著她成了啞巴。

二當家神志清醒,卻像醉了似的,咕嚕咕嚕往外吐字,還挑皇上、太子什麽的講,聽得她心驚肉跳。她真怕他學起二公子,待會要將她的耳朵給毒了。

有些事,知道了是要掉腦袋的。

大霽的皇家野史,她一點兒也不想知道。耳朵關不上,她索性閉起眼睛,心裏默念:回家團圓,團團圓圓,花好月圓,圓圓圓圓。

二當家見著她這模樣,猜出大半。他說:“你這般抗拒,自然不會將我的話到處說。”

二十的確不會說,她怕被二當家滅口。不過,二當家的面相,比二公子溫和許多。大約是虛弱,他的臉頰嘴唇泛著白,夕陽映在眼裏也遮不住病態。

如若不是捕捉到他擡頭的瞬間,二十萬萬不會將這瘦骨嶙峋的男子和心寬體胖的慕老爺想到一起。

她寧願自己想不到。

“何況。”男子又說:“我說的這些,如若有心打聽,也能知曉。不算是大秘密。”

秘密二字讓二十無奈。她看著二當家的臉,覺得自己又知道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我叫林季同。”二當家說。

二十點頭。

他撿起一根樹枝,在草地上一筆一劃,劃出“林季同”三個字。寫完了,才問:“你識字嗎?”

二十搖頭。

他的表情變得古怪,“姑娘不識字,怎麽敢獨闖皇陵?”

因為她根本沒有想過闖皇陵。她一直以為,暗道只是一條道。如果早知這路也有機關,她是肯定不會進去的。

林季同似乎明白了什麽,失笑,“我佩服姑娘的膽量。”

二十也醒悟過來,她連門都沒進去,就出來了。她現在放棄走捷徑了,只盼著下了山,能躲過二公子的追趕。

過了一會兒,林季同傷處的疼痛緩解許多,他擦擦額上的汗珠,扶著樹幹起來。“天色不早了,我們先回去。這裏沒有火燭,太陽落山之後更容易受傷。”

二十懷裏揣著李嬸家偷來的蠟燭。本想,去不了江州,就在這片樹林歇息一晚。她今日在林子轉了幾圈,都是在白天。眼見四周暗了下來,綠葉黑枝重重疊疊,十分森然。她很慶幸遇上了林季同,否則在林子獨自待一晚上,她肯定不敢睡著。

二十探路的樹枝給了林季同當拐杖,他一瘸一拐,走幾步路,停下,咳嗽兩聲。他掩住嘴,說:“抱歉,我身子骨比較弱。”

二十微笑,表示自己不介意他的咳嗽。

即將回到山寨,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男人的喊聲:“搜這裏。”

二十想,要麽山匪過來抓人,要麽二公子過來抓人。總之他們要抓的人就是她。她連忙躲在林季同的身後。

林季同停下了腳步,扶著拐杖,咳到曲背。

“二當家。”為首的棕衣山匪喊道,見到林季同身後露出一截女人的衣服,他轉頭往後喊:“女的也找到了!”說完,他朝二十橫刀,“女的,出來!”

林季同伸出右手,似是隔空打掉那把刀。

棕衣山匪連忙收起了刀,說:“二當家,那女的是魯農未過門的妻子。”

林季同笑了起來,“我早上走的時候,魯農是孤家寡人,這一天時間,就尋到一門親事了?”

棕衣山匪摸摸鼻子,模模糊糊地說:“山裏迷路的姑娘嘛,撞上了也是緣分。”

林季同低了低頭,擡起時凝起神色。雖瘦,卻有威嚴,“姑娘走到這裏,表明她不樂意這門親事。我已講好,明日天亮就送她下山。”

棕衣山匪撓撓頭。二當家比魯頭領地位高,聽二當家的沒錯了。

這邊一群人走到路口。

那邊一個壯漢沖上來,焦急說道:“二當家,慕二公子要殺進來了。”

這群山匪不知道慕二公子的名字,整日跟著“二公子”這一叫法。

林季同皺眉,略有遲疑:“慕……二公子?”

壯漢指指二十,“這個女的是慕二公子的人。”

林季同打量二十,問:“你是慕二公子的人?”

二十點頭,縮起了肩。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壯漢說:“慕二公子揚言要我們福寨陪葬,魯農出去迎戰了。”

“太莽撞了!”林季同的臉上更加蒼白了。“趕快去救魯農。”

林季同轉向棕衣山匪,咳嗽幾聲,說:“我頭暈乏力,不便出戰。我教你一法,約莫……”他看了二十一眼,“約莫可以讓慕二公子舒心些。”

——

慕錦才說完“自尋死路”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