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挽了兩件漁工衣回來,心裏還在想當年裁縫房的事。

當年,她離開裁縫房時,荷花已經坦白了這件事,說賠兩個月的工錢給徐阿蠻。

徐阿蠻收了一個月的。那是她的活計,本該由她最後檢查再送去。她和荷花平攤了責任。

寸奔雖然說是二公子的護衛,但是除了幾個主子的話他要聽,剩下的,都是要聽他話的奴仆。他願意向她道歉,說明真是一個好人。

對比寸奔的主子,那囂張的氣焰,恐怕一輩子都不懂道歉如何講,如何寫。

途中經過一小株茉莉,香雪滿樹,清香悠長。

二十折下一枝小枝幹。綠油油的兩片嫩葉托起一朵潔白勝雪的花兒。

錦繡光景停駐在她的指尖。

她不禁笑了。撚起花朵聞了聞,彎著嘴角步入廚院。

廚院是給所有非烹煮人員幹活的地方,這時有一位不合時宜的人物站在石板旁,正好捕捉到她的笑容。

——

慕錦翻墻,遇上了廚管。

廚管也是見過大場面的,目不斜視,恭敬地喚道:“二公子。”

慕錦在自家庭院散步,更是氣定神閑。“忙你們的。”

“是。”廚管向院子裏喊了一聲,“忙你們的。”

大家繼續幹活。洗碗大娘們不敢出聲聊天,瓷盤的碰撞聲變得極低極低。

慕錦問:“掛著二十腰牌的那人呢?”

廚管答:“二十姑娘去裁縫房送飯了,一會兒就回來。”

廚管將樹蔭下的石板擦了又擦。

廚院不是給主子坐的。雜物多,從柴房搬出來的木柴堆在角落,腌制的魚幹晾在正中,地上又攤了些青菜幹。

廚管正想搬張椅子出來。否則,把袖子給擦破,這張堆放過腌菜的石板,也不適合二公子落座。

慕錦轉眼見到,二十手執一枝綠葉白花,放鼻尖輕嗅,似是被香氣勾動,嘴角揚起一朵微笑。

在他面前,她的眼神再如何生動,表情大多都是木然,有時還帶著異樣的打量。哪像此時,倩巧如手上無暇的花兒。

有趣得很。他是第一次見這女人笑得如此自在舒心。

二十來了,慕二公子也不坐了。

廚院十分安靜,安靜得不尋常。

二十預感到了什麽,心念一動,擡起眼。見到了前方的慕錦。

二公子的好皮囊將小院點綴成月地雲階。清淩的盛氣,比艷陽更囂張。

十幾日不見,二十險些忘記了他的存在。

難怪以前三小姐說,快樂的日子眨眨眼就不見了。

二十眼睛圓圓地一睜,眨了眨,露出膽怯的樣子。她僵硬地將白花收在腰間,低身行禮。

慕錦轉身,讓廚管尋一處安靜的地方。

廚管斟酌問:“換去三小姐的廚房,如何?”

三小姐說過,大哥二哥可以隨意。

大公子和二公子很照顧三小姐的脾胃,就算去小廚房,也不會提出古靈精怪的膳食要求。

“嗯,要安靜。”

“是。”廚管立刻去安排。

二十剛要擡腳,慕錦卻上前來了。她便收住了腳。

他的眼睛在她的臉上停了一陣,握住她的手腕,舉起那朵花,聞了聞。

嗆人的香氣。這有什麽值得笑成那樣的?

他問:“哪兒摘的?”

二十指指外面。

他拽起她的手腕,向外走。

二公子身影消失,原本輕手輕腳的大娘們“唰唰唰”地洗起碗來。

——

“再去摘一朵。”慕錦命令道。

二十聽令,又折了一小根枝幹。

意氣夏日,適逢花期的茉莉白得剔透。

他接過,沒有聞,而是把花枝放在她的鼻尖,勾了勾。

被他這麽一勾,鼻子發癢,二十想打噴嚏,連忙偏了偏頭,吸吸鼻子,忍住了。

哪知,他又將花湊了上來。

她癢得厲害,掩住嘴巴,打了一個悶悶的噴嚏。

噴嚏沒有趕跑二公子的好奇心。他把茉莉花往她鼻尖逗,掐住她的下巴,又是命令道:“笑一個剛才一模一樣的。”

剛才是指幾時?二十撚花時,笑而不自知,此刻只能硬拉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

他說:“醜。”

她的嘴角搭下來了。笑得費勁,她不想笑了。

慕錦看著她的眼睛,忽然兩手捏起她的眼角,輕輕向上提。

更醜了。

“走吧。”二公子倒不是覺得二十那一笑有多美麗,僅是因為罕見,他才逗她玩。

逗不到也就算了。反正不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二公子古怪的行徑,二十習慣了。無需追究因由,他講什麽,她做什麽。

譬如,他說要吃一碗長壽面。

她立即就去和面。

小廚房的食材不多。大夫說,三小姐脾胃虛寒,清淡為宜。

之前三小姐說的那句“快樂的日子”,其實只是出去吃了一碗辣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