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丁詠志沒有一官半職,僅僅是一個紈絝的官二代。他和慕錦是豬朋狗友,這不是秘密。而他和兵部尚書,二人父子不和,民間也有傳聞。

前些日子,丁詠志和兵部尚書吵了一架,負氣離家出走了。他打扮成二流子的模樣,躲在浮絨香的酒色裏。前天和慕二公子花天酒地,醉到半夜,還發起了酒瘋。

這一天丁詠志像是宿醉不醒,出了浮絨香,就去找一個紈絝公子。

到了中午,丁詠志喬裝打扮,潛入了慕府。

進了崩山居,他卸下酒醉的迷蒙,雙眼犀利,連酒紅的鼻頭都恢復了正常的膚色。剛毅端正的臉上,眉宇間皺起的結,深得如一片刀葉。

“丁公子,二公子在樓上。”寸奔藏在暗影。

“好。”丁詠志上了樓。

“你在樓下,我就聞到熏天的酒氣了。”慕錦正在窗邊下棋。近日,崩山居門窗多是緊閉的,見不到妖嬈的景色,二公子唯有下棋。

丁詠志擡手嗅嗅自己的粗衣,臭到酸了。他坐在了亭欄邊:“你這邊部署如何?”

“差不多了。”慕錦坐正,“宮裏有事?”

“沒事我就繼續在浮絨香享受美人在懷了,還用穿酸臭衣服過來。”丁詠志笑了下,接著正色道:“皇上龍體欠安。太傅、詹事府以及一些大臣,上奏皇上,可暫由太子代理朝政。昨日,宮裏派人傳話,皇上同意了。我爹擔心太子查到兵部,已經把我離家出走的消息傳了出去。”

慕錦看著棋盤上的白棋。

丁詠志長嘆一聲:“禦醫說,皇上那一摔,身子無礙,但是摔出了對前皇後的思念。心結難解,這才夜夜失眠,形銷骨立。如今,宮中形勢很不明朗。”

慕錦的食指和中指,勾起那把玉扇。藏在扇尖的尖利暗器,將他的眼底割裂成一座冥暗山崖。“正如皇上所言,宮中事,宮中了。我早已離開四皇子的身份,一介平民的日子過得比在皇宮時更自在。我本不願參與皇室紛爭,如果不是蕭展出現的話。”

慕錦又浮出了對皇城的厭惡。父子鬥,兄弟鬥,宮裏人人都向往那一把龍椅,可是皇上坐龍椅坐到現在,又有多少真正隨心所欲的時刻。

丁詠志說:“你沒有野心。”

當年,兵部尚書就說,前皇後沒有野心,這才輸給了賢妃。

“野心?”慕錦笑:“要看你如何理解野心二字。我的野心,是我娘親的臨終遺言。無拘無束,是我娘親最大的野心。她從不貪圖什麽西宮之首,她說,跟一群女人爭一個男人,沒意思。”

丁詠志又嘆:“朝中群臣議論,太子也是一位明君。只是,皇上不喜歡,這些年,皇後一直暗示皇上可退位安享晚年,皇上不肯。”

“皇上在位三十余年,現在上了年紀,又龍體抱恙。蕭展逼宮?,不是沒有可能。”慕錦在棋盤放下一枚黑子。

“皇上也有此思慮。我爹說,兵符還在皇上那裏,太子暫時不敢輕舉妄動。不過……”丁詠志越說,眉間結皺得越深:“現在那位大將軍,不比當年的羅刹將軍,羅刹將軍威名在外,怕就怕,這兵符鎮不住他的舊部下。”

“蕭展溫潤形象,入木三分。如果沒有對手,孝子這一場戲,他不會不演。”

“壞就壞在,你引起了太子的注意。既然太子用翌日方歇試探你,想必他已經猜到你皇子的身份。哪怕他沒有證據,為了斬草除根,他也會緊咬不放。”丁詠志問:“二公子,你要不要再出去遊山玩水?”

“不了。”慕錦說:“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我家在這裏。”

“嗯。”

慕錦執起一枚白子,久久不落。“對了,我聽到有皇上廢太子的傳聞,真的還是假的?”無風不起浪。有這樣的傳言,說明皇上和太子之間已經劍拔弩張。

“這事不知是誰傳出去的,皇上昏迷時嘴上嘀咕一句說,倘若蕭展不是太子……之後的話,就沒有了。廢掉當今太子,則面臨一個問題,皇上想另立誰為太子。”丁詠志明白,皇上最喜歡的,仍是四皇子。

“宮裏除了太子,就只剩六皇子。六皇子年紀尚小,鬥不過皇後和蕭展。他就算坐上了帝位,一樣被拉下來。”慕錦將手中白子落下。棋盤風雲變幻,黑子像是沒有了退路。“不管皇上廢太子的想法,是真是假,這句話一旦傳出,則對我大大不利。”

“是……”

慕錦觀看棋盤黑子的局勢,“假設皇上要廢太子,那麽蕭展肯定猜到,除了年幼的六皇子,還有一位皇子,在皇上的選擇之中。而我這一個已經被蕭展懷疑的人,則成了板上釘釘的箭靶。到了那時,他等不到真正確認我的身份,就會下殺手。”

“皇上昏迷的時候,有宮女、有太監,也有禦醫。皇上後來下令不得外傳。宮中人多口雜,已經傳出去了。既然到了你的耳中,想必,太子也聽到了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