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小屋的日子幹凈又空寂。

偶爾墻外有小孩的笑聲響起,劃破小巷的寧靜。

若不是可以聽這些稚嫩的笑聲,二十幾乎與世隔絕了。

她偷聽他們的嬉鬧,沒有從中找到有用的信息。也是,一群十來歲的小孩子,哪會討論國家大事,玩的都是過家家的把戲。

李琢石一直沒有消息。

再這樣啃樹根也不是辦法。沒有油,沒有鹽,光啃樹根、喝井水。

二十養圓了的下巴,又成了尖錐兒。

這天,她做了決定,出外探一探風聲。她在樹下挖了一些泥巴,沾著水往臉上擦,又把上衣褲子往泥土裏滾了一圈,弄得臟兮兮的。之後胡亂地拉扯頭發,翹得亂七八糟了,再將前額的頭發拉下來,遮住半只眼。

她利用井水的倒影照了照。又醜又臟。

門外靜悄悄,沒有動靜。二十輕輕地拉開門閂,將門開了一半,探頭左右張望。

地上有一堆小孩子玩過的泥巴,兩邊堆滿了落葉,無人清掃,巷子跟荒地一樣,難怪無人經過。

二十匆忙給門上了鎖,再抓了把灰塵,鋪在門鎖上。

她低了頭,僅用眼角余光打量路人。

見到一個饅頭攤,她兩眼發光。

饅頭老板皺眉,揮手:“去,去,別站在這裏。”

越饞,肚子的“咕嚕咕嚕”聲越大。二十塞了銅板過去。

饅頭老板見到一張汙垢的臉,真以為她是乞丐,“想不到這年頭,乞丐也有錢了。”他接過銅板,用一旁的荷葉給她包了三個饅頭,“走吧,走吧。”收了銀兩,老板說話不那麽粗嗓了,嘟噥說:“臟兮兮的,幾天沒洗澡了?不要擋著我做生意。”

二十疾步到了街角,用滿是泥巴的手包著荷葉,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個饅頭。

走來兩個和她差不多裝扮的男人,比她腥臭,比她邋遢。灰衣男腳上的鞋子只剩下兩根繩了,大步走來,差點甩掉了鞋子,他問:“你是哪來的?”

二十擡眼,向後縮了縮。

灰衣男繼續問:“交了保護費沒有?”

她不明白他的話,搖搖頭。

“保護費沒有交,你就敢在這吃饅頭?”灰衣男瞪起一雙眯眯小眼,“新來的吧?”

一個黑衣男跟過來,比灰衣男更瘦,更年長。他垂涎地看著荷葉裏的饅頭,“小兄弟,能分我一半嗎?我……我一天一夜沒吃了。”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二十抓起饅頭,遞了過去。

“識相啊你。”灰衣男又說:“我們這條街上的乞丐都歸張老三管,你回頭上他那交保護費。否則,你不準在這條街乞討。”

二十把另一個饅頭給了這個絮絮叨叨的灰衣男,小跑走了。

敢情這乞丐也是一門生意?

她要換一個方便出門的裝扮才行。

接著,二十去了成衣鋪和胭脂鋪。

開門做生意,有錢就是爺。哪怕二十再邋遢,只要拿出銀兩,鋪子老板就堆滿笑意。

回程時,遇上了一群官兵。二十嚇得往反方向走,繞了好大一圈才回到小屋。

第二天,黃昏時分。

二十穿上了新買的粗布裙,將自己的臉塗成枯黃色,兩道眉畫得又粗又長,額上用比膚色更深的養顏粉添了兩道皺紋,再在嘴角點上一顆大黑痣。最後綁上一個已婚的發髻。

在新買的小銅鏡一照,果然跟中年大嬸似的。

十五曾說,二十化妝簡陋。

二十不懂如何變美,醜化卻十分自然。

她想,若是慕府無事,就到百隨過一段日子。她有了新身份,只要黑衣人不追過來,官兵應該查不到她。

二十走進一家客棧,故意壓低嗓子,“小二。”很久沒有說話,嗓子像是停了一口痰,又幹又澀。

“來了。”店小二殷勤地說:“大嬸,想吃什麽?”

這聲大嬸讓二十安心了些。“上一只雞,一份牛肉,一條蒸魚,一盤青菜,兩個……三個米飯。”

這瘦不拉嘰的大嬸食量挺驚人。店小二應道:“好的,稍等。”

二十坐在角落,盡量不引人注意。

客棧是閑談的地方,尤其最近京城有大事。不一會兒,旁邊就有人說起了慕家。

二十耳朵尖尖。

一人說:“慕家到底出什麽事了?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啊。”

“是啊。”另一個人說:“緊接著,官府就來人把慕家給封了。”

二十吃驚,雙手在桌下交握。

這時有第三人插進了話:“慕家的事確實蹊蹺。得罪了官家啊,門上貼了封條,還有官兵在外把守。我猜這是被抄家了。”

二十這時才知道,慕家的天已經塌了。封條,抄家……莫非四皇子假死一事已經暴露了?她忐忑不安。

“大嬸,上菜了啊。”店小二端了幾盤菜。

再怎麽慌,肚子還是要填的。

周圍的幾人仍在討論慕府,說曾經的輝煌,侃如今的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