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過年祭祖

阿萁因著江石的作弄,心裏憤憤,揪了一根枯草莖在手裏,在指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恨恨地想:江家阿兄實是可惡,只漏得一些口邊風,叫人牽腸掛肚,過不得好年。

又琢磨著要不要寫下條紙,備下信物……

她一路腹誹著回家,路過施大家,施小八並施小七、施小六一溜托著腮坐在院門口,一臉的期盼,擡頭見著阿萁,揚起一個燦爛了的笑。阿萁回了一笑,有點不解,難得這幾個皮猴老老實實地坐那不生事。

到了自家,施老娘和許氏一道站在香椽樹下,二人臉色都有些訕訕的。

許氏小心翼翼地笑著,道:“原想著不如與舊年一樣,兩家合一塊祭祖,各省些心力……”

施老娘嘴角那些皺紋全耷拉在下巴嘴角,她笑道:“今歲兒媳有孕,我尋思著多拜祖宗,保佑生個孫兒,兩家合一塊,顯我小器,兩家各過,祖宗能吃兩頓好的。”

許氏好生失望,勉強附和道:“這倒也是,侄媳有孕,是要多拜拜祖宗佛祖。”

施老娘笑:“橫豎我也只這一樁的心事,多燒些紙錢給老祖宗也是應當的。”

許氏神色越見勉強,紮手紮腳立在那,胡亂又閑嗑了幾句,道:“這一說話,天便晚了,我先家去燒飯,明日再找弟妹說話消閑。”

施老娘忙不叠笑道:“大嫂自去,我家中也要燒火做飯呢。”

許氏走幾步又站住了腳,張了張嘴似還有話說。

施老娘那光禿禿的眉毛都往兩邊拉了下來,轉頭看到阿萁站在院門口,快步過來一把扯住阿萁的手,喝斥道,“還當你大了懂事了,誰知比阿豆還沒分沒寸的,一日間的沒見人影,你屋子掃了沒有?過兩天就過年了,好些事呢……”邊罵邊舉著巴掌要打。

阿萁眨了眨眼,由著施老娘拿她當筏子,不妨胳膊上重重地挨了一記,“唉喲”一聲痛呼。

許氏眼見他們家雞飛狗跳的,急攔道:“弟妹,弟妹年前不好打罵,萁娘從來又是懂事的,饒她這一遭。”

施老娘道:“不打不罵不成器,大嫂休攔著,你只管家去做飯,她好賴是我孫女兒,還能揭她幾層皮?”

許氏耳聽施老娘下逐客令,再不好多加逗留,隨口又勸了幾句,悻悻走了。

阿萁等許氏走後,揉著胳膊,低聲不依道:“嬢嬢,怎還真打。”

施老娘不以為然道:“只你嬌氣,好厚的冬衣,哪便能打得疼了。別在我跟前逗趣,我正吃一肚子的氣。”

阿萁扶著施老娘,問道:“大嬢嬢要我們兩家合一祭祖?”

施老娘氣道:“真個只知進不知出的,倒拿咱們家當了冤大頭。合一道祭祖,咱家備祭品紙燭,他家出人出力,除夕吃酒也在一道,咱家攏共幾個?他家整一窩,大的貪小的兇,一桌酒肉菜蔬都不夠他們盡吃的。”

阿萁好奇問道:“舊年嬢嬢怎又和大嬢嬢一家一道過節?”

施老娘道:“你大爺爺舊年跌了一跤,費了好些湯藥錢,農戶村家,就怕家中有人生病吃藥,過年過節淒淒惶惶,冷鍋灶頭的也不落忍。誰知做這麽一趟好人,倒被訛賴上。”

阿萁不語,又聽施老娘念叨:“你大爺爺兩手一攤,萬事不管,倒推了你大嬢嬢出來頂門,家裏那些個小的,一個一個也指著你大嬢嬢,生得八條臂兩顆心也操勞不過來。”

阿萁不解道:“堂叔他們生得身強力壯,大嬢嬢家也有田地,今年年景又好,怎家中還這般不趁手?雖說家中吃飯的嘴多,人手也多。”

施老娘冷笑道:“老話在理: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擡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你那幾個堂叔個個生得好幾個心眼,這個嫌那個吃得多,那個嫌這個做得少,各自都覺得自個吃了虧。逮著吃的,各人都恨不得多吃些,遇著活計,各人都恨不得少做些,你看看你大嬢嬢家的田地,苗都比別家的稀些矮些。”

阿萁笑起來,有些戲謔道:“由此可見,兒郎多了也未必中用。”

施老娘立起兩眼,斥道:“胡說,兒郎怎會無用?沒有兒郎如何頂門立戶?你以後出了門,家中又有好些個兄弟,夫家焉敢欺了你去?一人扛一鋤頭上去說理,看你夫家敢不敢高聲? ”

阿萁悶笑,道:“哪個要嫁人出門子的?我只賴著不走。”

施老娘兇巴巴道:“你賴著不走,我不給你飯吃。”

阿萁笑道:“我不信嬢嬢真個餓死我。”

祖孫二人鬥嘴間,便聽到隔院施小八嗚嗚的哭聲,哭得幾聲,又是許氏的打罵聲。阿萁不由收起了笑,聽了幾耳朵,大體是許氏厚著臉皮來合計兩家並一塊祭祖,結果討了個沒趣回去,盼著一道過節能得些好吃的施小八頓時哭鬧開來。許氏羞惱下,拿小孫子殺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