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好風借力

沈拓一行人一出現,立馬又引得好些人,扯皮占便宜、套近乎,還有一些煙花柳巷的婦人,貪圖富貴,打扮得花枝招展帶著女使過來,明為看熱鬧,實則想誘沈拓傾心。

原先那富家子見著沈拓,倒比江石這個攤主還要躁動。這富家子姓付,單名一個忱,字宜摯,付家米爛陳倉,付忱卻是個不學無術只知走雞鬥狗的紈絝子弟,不通詩書,不擅庶務。

沈拓算得後起之秀,家中長者難免拿他來作比對訓誡。把自家的兒郎罵得如同泥豬癩狗,將沈拓一誇二誇。付小郎君聽得耳朵生繭,看沈拓真是橫不順眼,豎不順眉。如今撞見沈拓,無論如何也要生些事,滅滅姓沈的氣焰,削削他的臉面。

付忱的友人姓時,名喚時載,他家與付家有些拐彎抹角的親戚,家中貧寒,附在付家學堂裏讀書,不知怎麽跟三日打魚五天曬網的付忱對了脾氣投了緣。

時載性子穩妥,眼見時忱要鬧事,挽了他的手腕就要走。付忱哪裏肯依,奪了手,甩開扇子晃了幾下,遮住嘴,附在時載耳邊笑道:“時兄,你看這位賣湯的小兄弟,為著生計奔波辛勞,真是令人不落忍。姓沈不過一個武夫,早年是個犯錯充役的都頭,一言不和就要打得人半死。如今他們這般架式,怕不是要打要砸。像我這等心腸,豈能眼爭爭地看著小兄弟受欺啊,定要留下看個分明,好為他們幫手。”

時載皺眉:“沈家家主素有俠名,不似生事……”

“放屁,世上沽名釣譽的小人一網一籮筐,你以為都似我般火熱心腸。”

時載根本不信他,勸道:“好兄弟,休在這糾纏,不然我回頭我告訴伯父伯母。”

時載不勸還好,一勸付忱更不罷休,矮身一溜,溜到了江石和阿萁攤子後頭,他臉皮又厚,還拖了一張條凳,施施然地坐在那。

江石跟阿萁向沈拓行了一個禮,二人瞥見付忱在身後坐著,想著好歹也是自己主顧,一氣買了兩罐湯,哪裏好出言趕人,雖學古怪,也只得由他毫不生分地坐在那。時載無法,又不能丟下時忱不管,只好也厚著臉站到了後頭。

沈拓早看見付忱二人,依稀似有些面熟,一時又相不起名姓,只當不見,自顧自叫手下取二兩銀買湯。

江石擺手不接,與阿萁二人啟了一罐湯,分作四碗,笑道:“請沈家主與我們一分薄面,我既相請,又怎論起價來?無論如何,這錢我受不得。”

沈拓是個不拘小節之人,聽了江石的話,與身邊的曹二對視一眼,雙雙大笑:“既如此,我便厚顏白吃你一罐湯。”

江石笑著謝過,心下更服沈拓為人。沈拓花錢買一罐湯,看似他多得了二兩銀,占了好處,實則沈拓肯不要錢吃一罐湯,才是讓他占了天大的便宜。

沈拓拿起碗,聞得鮮香,他也是遍吃山珍海味之人,家中娘子又重口福,近年更搜羅得好些食譜秘方,正要細嘗,就聽一人陰陽怪氣地道:“還是巨富之家呢,倒白吃湯來,也不看看人家小兄弟,衣單身瘦一手繭,好不容易煨出幾罐湯,巴巴地想著賣些銀錢,奉養老父老母,修屋修窗娶媳婦。可惜一腔心血向東流,隨水流去空悠悠,悲誒。”

江石一向自詡有應變之力,愣是呆怔了片刻,回頭看著坐唾沫橫飛的付忱。

付忱見他回頭,心下還得意,沖著江石一挑眉:便宜你這農家子了,看我如何幫你坑姓沈的一把,幫你把湯盡賣了,回頭你便偷著樂吧。

江石猝不及防,深吸一口氣,真是……賺了四兩銀,招了這麽一個禍端坐那。開口道:“這位郎君怕是誤會了,我本就是為著請沈家家主品湯,才厚顏支攤在清風樓前。有幸邀得沈家家主親至,只恨不能倒履相迎……”

“去去去,倒什麽履相什麽迎啊?敗家之舉。”付忱搖著扇怒斥道,“尋常席面,一兩銀也盡夠了,二兩銀能在一般食肆吃得一桌上等席。你家什麽家底,拿二兩銀子待客,你手松大方……沈家主,你心寬嘴大的,莫不是也能吃下去?”

時載急得跳腳,好好的事,你在裏面攪了一攪,萬一沈家主以為他們是合夥做局下他的臉面,說不得要結下仇來,他們討不得好,這位小兄弟也要跟著遭殃。

曹二瞪著圓眼,黑黑紫紫的一張臉,紅紅黃黃的須,來回掃了好幾眼江石和付忱。這穿得跟只翠鳥兒似得浮浪子是什麽來數?滿口噴糞,好似欠捶打。

阿萁立在江石身邊,有些手足無措,心念電轉間便知不好:旁人不知內裏,這位富家郎君胡說八道,倒似我們做局坑騙沈家家主一般。焦急間一個機靈,作天真狀,笑問付忱:“這位郎君,可是不忿只請了沈家家主,不曾請你吃湯?先前郎君憐貧,照顧我家的買賣,又托郎君之福,請了沈家家主親來,我做主也請郎君一罐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