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結親求和

何二夫婦回到村中驚魂莫定,一趟買賣,賠個精光不說還得罪了桃溪菜行的團頭,張菜販也不是什麽善茬,定要加火氣撒在自己身上,夫婦二人對視一眼,打定主意,這幾月只在窩在村中,寸步不入桃溪,料想那些個無賴潑皮縱要找他們的麻煩,也不會領人到村中來。

他二人一路走回家中,半夜方到家,途中看不清路,摔了三四跤,差點沒把鼻子給摔歪了。摸到家中,兒女皆已睡下,夫婦二人也懶怠梳洗,合衣睡在床上,腳底一溜血泡,痛得好似踩了一路的熱碳。

何二娘子又是怕又是心疼,嗚嗚咽咽哭個不休,何二也想哭,賠了夫人又折兵,還受這些罪。二人到了天將亮才迷糊睡去,一早便被喧鬧聲吵醒。

蓬著頭垢著面出去一看,一口血差點沒湧上喉嚨口。院中擠著好些鄰舍,間還有鄰村的,一個一個挎著籃,抱著筐。一雙女兒一個收菌,一個付錢,忙得不亦樂乎。

何二眼前發著黑,院中已收得兩筐菌蕈,這回看這一朵一朵的菌子,再也不是銅錢的模樣,反倒是催命觸楣頭的事物,恨不得挑了去填河。

“走走走,不收了不收了。”何二火冒三丈,上來一把奪了女兒手中的秤,怒喝,“誰讓你收的,啊?哪個讓你收的?不收了不收了。”

來賣菌蕈的村人面面相覷,打頭一個村婦驚問:“如何不收了?先時說得好好的,我們采的菌子,有多少算多少,你家盡收的,我還遣了家中幾個小兒放下活計,一同進山采菌子呢。我家小兒,一腳踩空,險沒摔死。怎就不收?”

何二鼓著眼道:“我家的買賣,合算就做,不合算就不做,牛不吃水按不下頭,何況別家的買賣?任由你說了算?”

何大堂妹嚇得傻了,眼看院中鄰人動了怒,忙一把扯了妹妹,避到了後頭。何二支楞著脖,大喊:“說不說便不說,莫非你們還要強賣不成?你們硬要將菌子塞給我,我是半文錢不給的。”

一眾鄰人哪裏肯依,有機靈的拎著籃跑回家叫兄長阿父撐腰,半盞茶的功夫,牛牯村半村的人都擠了過來,將何家院擠得水泄不通,幾個性子急躁得拆了何二家的院門,各鄰人一聲聲地言語何二戲耍他們。

幾個保長看事不妙,一面使人去喊裏正,一面過來勸解。

何二娘子披頭散發沖出來坐在地中央,哭訴道:“這買賣從來有虧有賺的,我家的買賣虧了,只好半道折了。我家不做買賣,如何收你們的菌子,你們這不是要吃我們何家的血肉,一村住著,莫非要逼我們?菌子是收不得,你們心腸毒,只管搓條繩來,我一繩子吊死在門口,如何?”

何大堂妹眼珠子一嘴,牙一咬,將兄弟推進屋中,自己揪了妹妹一道與何二娘子哭到一塊:“阿娘,都怨我,我不知家裏的買賣折了,自做主張收菌子,阿娘不用死,我替阿娘死。”

何二娘子一把抱住女兒:“女兒,自家是再沒活路了,一道死。”

何二一家淒淒慘慘抱在一塊痛哭失聲,幾個保長見狀勸阻村人道:“他家既折了買賣,定不會再收菌蕈,遮莫真要逼出人命。只當今日白白辛苦一場,采的菌子自家吃了便是。”

有人憤憤不平:“原先他家挑嗖的我們采了菌蕈賣與家,眼下他家反悔,我們豈不是少一樣進項。”

幾個保長道:“你們當初嫌牛潑皮挑剔怎不說嘴?”

幾個村人面上訕訕不應聲,也有撒潑辣的嚷道:“何二出爾反爾,你們怕他真個掛懸梁,偏幫他們說話。誰個不會尋死覓活的,我們受了騙,也要拿繩上吊。”

幾個保長合計了一下,道:“我看牛潑皮今早還在收菌蕈,你照舊去賣與他。”

村人中一個長得健壯的婦人大聲道:“因著何二,我們得罪了他,他又是個不講道理,萬一不收如何是好?”

一時等得裏正趕過來,先訓了何二一家:“你這買賣本就不是自己的想頭,有些不正,以後只踏實打理田地,攢些銀娶媳嫁女。”再安撫村人道,“我替你們去牛潑皮那說個情,想來他看在我為張老臉上,不會計較為難。只一樣,他的買賣有立的他的規矩,你們既賣與他,也要隨他的意思。別好的壞的,連泥帶草往籃子裏一塞就想得銅錢。”

一眾村人咕嘰幾句,紛紛將新采的菌子細細挑揀了一遍,這一揀,一籃只剩得半籃,心中直呼可惜,抱怨歸抱怨,卻再不敢多說一句,就怕牛潑皮惱了不收菌蕈。

何二看一場風波消彌,坐地上半天起不來,捶著胸想起自己墊進的那些本,又給女兒一巴掌:“一早上,又虧進去好些。”

何大堂妹捂著臉不敢吱聲。

何二是個沒臉沒皮的,看看院中的幾筐菌蕈,計上心來,招了妻子一道將菌蕈挑擡去牛潑皮,厚著臉笑道:“牛兄弟,收誰家的菌子不是收,我家的也賣與你們。”